夜上浓妆。『夜如空昼』
前方断桥无路。 空海
他纤长却干瘦的手臂将柏舟搂在怀里,柏舟压抑的沉重与苦痛刹那崩溃发泄出来,喉中发出尖锐悲怆的嘶鸣,是子规啼血的凄厉,悲戚得肝肠寸断,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所有痛苦却抵不过心底漫延的一席悲哀。
夜上浓妆。
『夜如空昼』
“母妃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真的吗?”
柏舟大得异于常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泪流不止的充血的眼睛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空洞地看着他,是一个幽深没有底的黑洞。洛清狂看着他,癫狂地笑了起来,浑身抽蓄地笑,像是全身痉挛一般地笑,笑到泪从眼角无可抑制地淌出来,也是冰凉地砸在许久不曾打扫满是烟尘的地面上,腾起烟雾。
“那父皇呢?”
“他也一样,不要我们了。”
柏舟抬起湿漉漉的眼看他,瘦小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栗,他感到柏舟体内的那些常年积聚的悲伤在他幼弱的体内宣泄咆哮,从心脏跳动的频率打在他胸前几乎要将他冲垮。清狂任由体内尖锐的痛苦从心胸起,一丝一寸地缓慢划破体内的五脏六腑,血液喷薄如尖刺一样扎进最柔软的地方,像布满荆棘的网一点一点收缩着,摩擦着,蹦动的心脏被挤压得几乎爆破。他纤长却干瘦的手臂将柏舟搂在怀里,柏舟压抑的沉重与苦痛刹那崩溃发泄出来,喉中发出尖锐悲怆的嘶鸣,是子规啼血的凄厉,悲戚得肝肠寸断,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所有痛苦却抵不过心底漫延的一席悲哀。
“没关系,你还有我。”
四面只剩下压抑的死寂,柏舟的身体一直在疯狂的颤抖,贴着情况的温暖的胸膛却感觉不到像是停止了一样的心脏时,惊恐地死死咬住颤抖不止的下唇,抬头看自己的哥哥。看到日渐消瘦的容颜瘦削的下巴几日未眠而乌黑的眼,脸上没有泪痕却苍白的可怕的脸,看到已经通红了像是凝结的血一般的眼瞳。
年幼丧母的恐惧在平静得几乎冻结的神情中平静下来,开始平静地流泪,开始默不作声,湿了整张脸。
清狂像是在叹息一样松了口气。空旷大殿里没有蜡烛,没有风,没有任何的声音,寂静得像是华丽精致的坟墓。窗外的光照进来只能在地上明亮一袭亮晃的光,明亮一个虚伪却精致已近岌岌可危却奢华堂皇的牢笼。
五岁的柏舟因一日昏天地暗的哭泣而精疲力竭,在怀里昏睡了过去。
柏舟,以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式成长了。
从一开始便没有了希望,由内而外血淋淋的成长。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等待比未知还要漫长疼痛。
从一开始策划的一切,现在开始缓慢地进行。
“奴婢素锦参见宰相大人,祝大人福体安康。”
依旧是不卑不亢的语气,淡漠的神情,一袭红色的绸缎子束着茶白的锦带,竟是给人惊艳的华丽端庄,衬着均匀的骨架,袅袅婷婷。
站在屋中的正座,前面阶梯上的高台,端坐着的是昭国的堂堂宰相,不是她想象的满脑肥肠满面油光,却是一个翩翩只是二十弱冠的青年男子,一领素白的暗花长衫,一条素洁的白玉丝带。莫乐游是待任何人都温和有礼的,不会发火,不会失态,更不会令人难堪无法下台。这样一个仿佛天生就活在一个量身定制的框架中,什么都是好的,除了完美以外什么都不能让人挑剔的人,却要扛着昭国摇摇欲坠的楼廊。
素锦低下脸,轻蔑地笑了一下。
那些朝中重臣几乎都是太子党,妄想太子登基后攀龙附凤。为了自身安全将别人的尸体踩在脚底不顾一切地攀上权利的阶梯。极尽讨好阿谀奉承拼命献媚,大堂里杯盏交错。这样鲜亮的衣裳,裹得却是人面禽兽。面对金钱、欲望、美色的丑态,生生地刻画在她不堪的记忆里。她有些恨,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恨。
杯盏相碰鼓乐齐鸣觥筹人影。日沉月升夜色越浓。
梁上镶有夜光珠,灯柱足有百来根的堂中亮如白昼,
柳腰轻,莺舌啭。扯出水袖,轻轻摇摇地挥起,卷起满屋的青烟袅袅,舞步起,脚步轻盈似飞蝶,经若翩鸿,红袖翩扯,绮丽的舞裙在空中绽开妖娆的花般,又似落叶般翩跹落地随风而起,衣袂在舞动时猎猎风声也与如水琴声相应合奏。发叉一拔掷于地,如瀑的长发飞泻垂地,那红得刺目舞裙不断地旋舞不断地起伏,曼妙的身姿刹时让所有人屏息静坐。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抬手红袖中一回眸,媚眼如丝,一翻身,看得是动人心弦,扣人心扉!
一曲毕,素锦微微福身,人定定得立在堂皇富丽的大厅中央,面上带清浅微笑,回眸一瞬间是风情摇曳。
忽然屋外传来的清脆掌声唤醒屋中人的心智,众人皆往门外探道。空旷的大堂里只有素锦微微惊慌地僵了身子。
“如此佳酿,又有美人相伴,怎可少了我洛清狂一人。”
人未到笑先迎,风流儒雅地一袭青色锦衣步入大堂。
莫乐游从高台上走下,跪地。
朝中重臣才恍然记起那是早已在朝堂上消失娱情于山水间的耀亲王洛清狂,慌忙地要下跪行礼。
“恭迎耀亲王——”
屋内唰啦啦地跪下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素锦对这样的气氛有些惶恐,有些无措,也只能随波逐流地跪下。目光所斜视到的,那人顾盼生姿、意气飞扬的侧影。
心下募得一惊,麻木的心弦被扣起。
“我可没说过你的仇人是谁。”
那人慵懒不屑的口气一如初见的张扬轻狂。
“只有冲动的人,才是这场游戏里最愚蠢的人。”
素锦感到地上的那些阴冷的气息攀附在她的身上,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缓慢地缠绕上她,有些苍白的脸,一场盛舞都未曾流汗,此刻却背后冷汗粘腻。
她笑得有些尴尬。
围观人的哧哧笑声冷嘲热讽隔岸观火,她只能自己站起来,沉默地站在那里。
身上是湿漉漉的泔水,散发让烟阑想要呕吐的恶臭。她想吐,却不能吐,不允许吐。她不想让所有人看到笑话,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弱者,她不想自己永远只是个青楼丫鬟。她有太多的不想,她想要毁灭那些最不想看到的懦弱的回忆,想要站起来,站在这些人的身上,让这些记忆永远都不存在。
烟阑提了水回了厨院,里面很安静,除了天上滚滚冒出的浓烟和屋里走动的大厨的身影。厨房很黑,她小心翼翼地将水倒进陈旧的水缸中,喘口气,要往外去提下一桶水。一直都是忙碌的,厨房里的人脸上的冷漠让她感觉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在台上卖力地表演拼命地工作,却只有漠不关心任你自生自灭。
谁的生命都与你无关,只是你在自作多情。
没有想到才走出厨房的时候就被冰冷的泔水从头上浇灌下来,谁伸出了脚让她绊倒在地。狼狈之极。
冷却的水冰冷得让她打颤,却不发出一声吭响。这样狼狈的坚持还能维持多久的尊严。似乎是踏入一个爬不出的沼泽,也自甘自愿地陷入,万劫不复。明明是才入秋的白天,她冷得却像在寒冬的黑夜里一个人缩在角落,没有温暖的火源可以取暖。
渐渐得所有人的哄笑被凝固。
鸨母走来,轰走了围观的人群。面对烟阑脸上是讨好的笑,态度从地上倒天上从冷漠责骂到捧若贵人,脸上笑容就要把厚厚的脂粉推倒,满面红光,像是逢上天大的喜事。
“今夜有天字阁的贵人找你,赶快去换身衣服!”
人群散去,只剩下她因境地突变与离去前众人目光所注视而无所适从。
如果是用身体来换尊严、地位、重视,她不知道是否会经得起那些闪着光亮的诱惑。除了这些,在冰凉的夜晚在烟花柳巷还有怎么的交易,黑暗中还有怎样得见不得人。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情,本以为是一个平淡且陈旧的早晨,从未想过命运如此多舛已至于此。
——未完
《诗经·邶风·柏舟》
《柏舟》,言仁而不遇也——《诗序》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初中1年级 - 小说字数:2888 投稿日期:2009-10-7 17:09:00
推荐4星:[梦幻小桃子]2009-10-7 17: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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