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2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三
　　今天，下雨了。
　　天空大把大把地落泪，渲染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伤感。
　　雨伞在灰色的天空下撑起一片蓝色。苏蒂雅和莫沫踏着水花安静地漫步。
　　——“你听过《hey,jude》么？”
　　——“你是说‘黑猪’，Black Pig?哦？……没啊，俺莫沫没听过诶～……《Girl Friend》我倒是听过，要不要唱一段给你听听？
　　——才不要，魔音震耳～
　　——来嘛，好好听，可以听出生命的最高境界。
　　——死亡么？
　　——……
　　看着默默挺郁闷，苏蒂雅咯咯地笑了出来。
　　“诶，我说你，你笑什么啊？！你这是把自己的痛苦建立在别人的快乐之上！”说完后，感觉不大对劲，思考一番后，认真地改正过来：“呃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莫沫现在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看着一边鬼笑的苏蒂雅，心里拔凉拔凉的。“又笑，又笑，长大了肯定是个大嘴巴！”莫沫嘴一撇，然后转过头不去看她，脸上却分明挂了一抹绯红。“咳！瞧你那小家碧玉的样……”声音硬生生地在空中截住，哗啦啦结成冰，碎到地下。“诶，我说……”莫沫扭过身子。
　　“我说”，说什么呢？看到了自己的苏蒂雅正在痛苦，还能说什么呢……
　　苏蒂雅脸部扭曲变形，那个美丽的苏蒂雅现在看起来像很苍老——脸色被暗暗的夜色的映衬得惨白，像朵盛开的白玫瑰——迅速凋谢。可能是因为剧烈的疼痛，已经单腿支撑着身体，手插进地上跌落的雨水中拼命保持平衡，胸口剧烈欺负，像是吸干了周围所有的空气。
　　“苏……苏蒂雅！你怎么了？！”莫沫抛下伞，伞跌落在雨中，像折翼的蝴蝶，零落地飞旋。她奔到苏蒂雅面前，很难想象一个16岁的女孩是怎样在砭骨的痛楚中抬头，然后做出一个足以让所有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感到心碎的微笑，对着莫沫说：“我……我没事……”
　　真的没事么？当看着苏蒂雅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时候，莫沫觉得整个世界都塌陷了，绝望的水花溅了整团空气。
　　小巷，雨，倒下，一个女孩的身影托着她的整个世界奔跑，一步一步。——那个雨天的琐碎的记忆片段。
　　四
　　苏蒂雅张开眼镜，强烈的阳光刺入她的视觉神经，有些酸痛的感觉，就像曾经碰上莫沫的眼神，里面蕴藏着温柔的小小的威胁，那种很不像样子的刚毅在这种眼神面前也会溃不成军。苏蒂雅朦胧地想。
　　白色的窗帘。
　　白色的床单。
　　白色的点滴架。
　　连眼前莫沫正低头垂泪的脸，也是白色的。削着的苹果，突兀地显示出艳丽的殷红，血一样的颜色，从米白色的密肉与刀锋之间来回旋转，掉落，在空中划下一道完美的直线，就像心脏骤停时在心电图上显示的线条，白色的浓浓的微微有些刺鼻的苏打水的味道弥漫开来。是苏打水么？——她暂时还不敢确定。
　　眼前还是朦胧着看不清楚。是太刺眼么？应该是的吧！所以她的视觉选择了朦胧。
　　莫沫削好苹果，令人迷茫的红已经化作一堆果皮屑在地上匍匐着。她转过身，看到苏蒂雅微微睁开的眼，口张成了一个“O”字型，多戏剧，又让苏蒂雅想起了那次莫沫不小心到把板凳撞到，迎着同学们的眼光作出的那个表情。看着莫沫的嘴角翘起，眼泪哗一下就流下来了，她的，还有她的。莫沫的严重交织着无数的情感，密密麻麻地一片，化作了泪水尽情奔放。
　　该怎么形容喜悦呢？——就是看到一直昏迷了四天三夜的好朋友在自己削苹果的时候醒来吧！
　　该怎么形容愉快呢？——就是窥到上一秒醒来的好朋友在下一秒对自己闪着泪光的微笑吧！
　　该怎么形容疲累呢？——就是在每个天亮，每个日落，替好朋友折很多很多的千纸鹤，祈祷她醒来，纸鹤一点点挂满整个屋子吧！
　　该怎么形容绝望呢？——就是天天坐在好朋友的床边却始终不见她醒来，千纸鹤叠了满床却一直不到9999只吧！
　　兴奋与所有一切形容心情好的词语，填满了莫沫的脑海，成了一朵朵的浪花，热烈地拍打着希望的岸。
　　五
　　莫沫感觉自己就像一具有灵魂却只能呆呆地观望被囚禁在无力的棺材的木乃伊。
　　第一天，看着苏蒂雅冲自己微笑，并且不停地问自己到底怎么了。她只是也只能在床边站着或者坐下来，默默地承受却不回答——也不能回答。不能让她知道，要让她乐观地生活。——莫沫这样想。
　　第二天，安慰着不小心看到父母疏忽大意留下的诊断证明，泪刷刷地往下奔流把枕头被褥包括玻璃杯扔了个遍的苏蒂雅，心痛得无可救药。要好好安慰她，不能让她悲观。——莫沫反复对自己说。
　　第三天，凝视着苏蒂雅空洞呆滞的眼神，莫沫从座位上弹起来喊：“苏！蒂！雅！你——给——我——振——作——起——来！”一刹那间崩溃，两人眼泪直直地往外逼。或许流完泪就好了呢！——莫沫默念。
　　……
　　安静地走过了十几天，像一条潺潺的消息，流啊，流啊，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单调，痛苦。人生的咏叹调只剩下“叹”了。脚步在青春的长廊里一步又一步，左一脚，右一脚，低着头默默地走，周围是一页白纸——像是医院里墙壁的颜色。
　　不言。
　　不语。
　　直到第二十天。
　　“苏蒂雅，你有完没完！沉默是金么？你要哭就哭出来啊，哭完了就回到以前那个你，让我和你一起好好过完你的一生。你不要灰心丧气啊！你父母正在辛辛苦苦地为你拼了命的赚钱、借钱，难道你就这么麻木么？平常你不都是很坚强的么？怎么，到了这里就趴下了？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很坚强、很努力地走过我剩下的生活。你呢？你违背了我们以前的承诺了呢：做一个坚强的女孩。我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立刻和你说拜拜，懂么？是永远的拜——拜——”
　　猛地转过身，看到苏蒂雅父母憔悴地脸，莫沫对他们笑笑，摔门而去。
　　真是欠扁的一番话呢！莫沫躲在卧室的角落里想，太偏激了吧！要是蒂雅真的觉得我也不管她了怎么办？呜……还真是冲动呢！
　　皱着眉头，想啊想，看着日夜交替，光线渐渐地西斜，变黄，变暗，很没力气地跌下去，换成了暗暗的蓝色，没有月亮的天。——从窗子瞥了一眼，居然连星星都看不到。
　　漫长的一天一夜。
　　医院里的灯光摇曳，大家都还没有醒来。苏蒂雅再寂寞中承载着所有的压力带来的一切痛苦，默默地消化，整整一天。
　　第二天，月亮还没下去，太阳还没上来。暂时处在名义上的早晨实际上的黑夜的矛盾之中。
　　205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想看看苏蒂雅睡觉的样子呢。莫沫在推门的时候笑笑。
　　惊讶，尴尬，欣喜……诸如此类的情感复杂地调和成一种莫名的感动填进两个人的眸子里。
　　“你……”莫沫问，语塞。
　　“你……”苏蒂雅问，同样语塞。
　　“我睡不着。”坐在床上这样说着，微皱着眉头把头发深深地埋进两腿之间。在研究床单，但是心里却着实想着别的事情。
　　“我早一点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顺便来等你的答案。一天没来看你会觉得不安心呢。”莫沫笑笑，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无语了。在研究地，但着实也在想着别的事情。
　　“那个……”苏蒂雅说，“晚上没有睡觉么？”
　　“你不也是么？”莫沫不回答，只是反问道。
　　“告诉我你的答案吧！”莫沫抬起头，眼神很坚定。“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六
　　苏蒂雅呆呆地望着莫沫，就这样望了好一会儿。
　　“嗯……”说了这个字，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异样，于是清了清喉咙，继续说下去，“莫沫，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谢谢你。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努力，一直，一直。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做，看着你们为了我而拼命地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我真的感觉自己那么的无力。你懂么？这种感觉……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后来，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我渐渐明白，这种病痛不仅折磨着我，还折磨着你们，我想：如果我快些死去，你们就不用替我心痛了，不用了……”说到这里，苏蒂雅捋了捋凌乱得缠到一块儿的发丝，眼泪啪地就干脆地掉下来了，一滴接着一滴。莫沫在一旁低着头，肩一耸一耸的，脚下有类似水渍的东西，闪亮闪亮的，心微微地痛着。
　　“蒂雅，不要再说了……”莫沫抬起头，脸上赫然两痕水渍，眼睛微红着，朦胧着的眼神让人看着心痛，“其实，你知道么？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够让你走呢？怎么可以放任自己的好朋友的生命就这样流向尽头。当你一次次拒绝吃药，一次次眼神空洞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子，你既然知道我们都在为你而努力，你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负责一点呢？为什么呢……为什么……”
　　“莫沫……”苏蒂雅看到平常淘气可爱逗自己开心的莫沫现在为了自己而努力去学会照顾别人，为了自己而开始学会眼泪一个人消化。自己还怎么能够这么消沉？
　　其实，像我们这种中学生，这种乖乖女，这种永远不会走极端的孩子，在现实生活中永远会照着正常的轨迹走下去，平静地走过自己的一生，没有重新开拓什么其他的道路。即使遭受苦难，也会像所有人中的一些人那样，一步一步地走，一点一滴地感受。
　　就这样吧！即使剩下的时间不再充裕，即使离开了欢声笑语的校园，还是应该照着原来的轨迹生活下去。有她就足够了。 By苏蒂雅
　　就这样吧！即使她不再坚强，即使她不再拥有晴朗美丽的日子，还是应该继续照料她。她可以陪我长一点时间就可以了。 By莫沫
　　七
　　像流水一样的岁月，缠啊绕啊，经过一片险滩之后又开始恢复了如初始那般的平静。莫沫上学的时候苏蒂雅总是会望着窗外那些缤纷着美丽的扬花想这是几月的景象啊！那般清晰的美丽，天空中填充着纯净的蓝色，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浸泡白云的味道。
　　总该做些什么啊！苏蒂雅想，总该做些什么啊！
　　想起莫沫，想起属于她们的那些横在静静立在储藏室的单车上绚烂的日子，想起一直挂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串晶莹剔透的水汪汪的链子……这些都是莫沫给她的，都是那个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莫沫给她的，不是么？
　　于是，苏蒂雅在这些苍白的日子里想起了报答，报答这个神经大条的女生给她的那些美丽的友谊。
　　可是，该怎么报答呢？她有什么能力报答呢？想起这些，苏蒂雅总是会陷进绝望的深渊。就那一场暴雨，改变了她的命运，生生地切断了她和以往飞扬着青春的岁月，生命的流水开始流入一条注定灭亡的路。于是，苏蒂雅这个小小的肩膀承载了死亡的重量。癌症晚期还有重新回去的可能么？
　　离自己的尽头已经不远了，苏蒂雅知道。因为最近老是吐血，而且是很多很多的吐，化疗的苦痛折磨着她，苏蒂雅真切地感觉到死神的脚步。
　　当。当。当。
　　就等着生命的指针指向十二点了。
　　苏蒂雅把莫沫刚刚买来的碟片放进电脑，感受优雅的声线穿过耳际的真实感觉，当听到Brian Mcknight唱的《6 8 12》的时候，她把头深深地埋进两膝之间，这种巧克力似的声音，又勾起了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从前。真讨厌！苏蒂雅说，但是还是会一遍一遍的听。
　　又过了一些日子，医生说她已经开始进入危险期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莫沫明白，因为上次医生说的是“日子”，而这次……
　　晚上，静谧的夜。没有月光的夜。这么一个伤感的夜。
　　莫沫来到苏蒂雅的床前，虽然没有月光，但是还是有星星微微的光晕透过透明的玻璃折射过来。看着莫沫长长的睫毛，莫沫心情跳跳地想：幸亏是没有化疗掉睫毛，否则蒂雅真是变成个美少男了……
　　莫沫挥挥手，像是挥走自己这些无聊的思绪，在这么个时候还能够想出些无厘头的东西，也只有莫沫了。
　　又瞅了瞅进入梦乡的苏蒂雅，还带着甜甜的微笑，也许是梦见在未来来之前的和她的那些片段吧！呵呵。或许梦中的她正娴熟地运用着蒙太奇的手法一遍遍地渲染着那些美丽的岁月吧！莫沫放下一封信，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蒂雅：
　　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记得上次写信还是因为你去云南去奶奶家里过了一年，现在没想到再次给你写信是你即将离开我的时候了。
　　你会坚强的，对么？可是我好害怕。本来用WORD文档给你写过信了。但是觉得态度不认真，于是又开始在之上乱划，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那种烂字。这次我写的很工整，因为我相信它们会印到你的心里。在给你写信的时候，天是阴霾的。总是讨厌这样的天气，因为总觉得它不干净。但是现在反而有点喜欢它了，欣赏它没有把眼睛刺的酸痛并留下奇怪的水印似的颜色的日光，看它一眼也会被它刺痛，看哪里都会有它的影子。蔑视这种用伤害让别人记住它的人。空气中的微尘被我们整天吸了吐，吐了吸，但是丝毫不会减少一点，但对我们的肺的伤害却一步步加深。就想我整天劝自己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但还是会伤心难过，会一遍遍流眼泪，一遍遍加深着你的病痛对我的伤害。其实我是非常怕的，看到你一天天憔悴下去，一天天苍白下去，心里就一遍遍问自己：我该做些什么？我该怎么做？……你的突然病倒让我不知所措。我们都是青春的囚徒，但也享受了被青春囚禁的快乐。但是你怎么忍心离开你的那些岁月呢？命运怎么忍心让你离开你的那些舍不得呢？
　　医生告诉我，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真的不多了，我告诉自己，真的不多了。可是却始终在原地徘徊，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自己最好最好的朋友生病会比自己生命更难过一些，因为无法分担她的病痛却时刻承受着想象中的她的痛。你能明白么？
　　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你长大后要写好多好多的书，买一所能够承载我们友谊的好大好大的别墅，然后我们一起住进去，要有世界上最舒服的双人床。那时候我们怀着稚诚的心看着这些已经被我们的感官刻画成现实的梦想，傻傻地对视而笑，很甜蜜，很开心。当时我就问：“上哪里去找能够承载我们友谊的超级大的房子呢？”你说：“是哦。那怎么办呢？”最后我们决定：“找最好的建筑师用最先进的材料造出世界上最大最豪华的房子让我们住。”现在这些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远了，现实始终让它们停留在抽象的时期，但是它和类似它的那些梦想还有我们彼此一直支撑着我们继续走下去。在未来到来之前，我还拥有这些。而在未来来临之后呢？你走了，带着那些梦想一起随风而逝。而我呢？真不知道离开你我该怎么继续走下去。没有了动力和目标，往哪里去努力……我真的害怕。
　　知道我曾经为什么老是发呆么？
　　因为看到了你的体检报告单。你妈妈让我们一起去的那次。我去拿了报告单回来，但是看到你的健康状况，癌症晚期？！我以为拿错了，于是一边告诉你们医院把你的报告单丢了一边自以为是地安慰自己。
　　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你。你会原谅我么？
　　划啊划的，已经划了这么多，不知道你看到这儿会不会不耐烦。
　　总之，我相信，你会珍惜自己。即使不是这样，我也希望你会珍惜自己。还记得我写过一篇文章么？叫做《如果·时间·逆流》。这篇作文让我得了历史最高分——满分。其实我就在写我们小时候那些泡沫似的梦，那些藏匿着时间的脚步声的泡沫。
　　你要好好的啊，因为开心的人命都会无限延长的。
　　^_^
　　By 莫沫
　　2007.7.14
　　八
　　第二天中午放学后，莫沫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苏蒂雅对自己微笑，依旧是那么清澈，那么优雅，但略显苍白。
　　“来了啊。”苏蒂雅招呼莫沫。
　　“嗯。今天带来的是粥。养胃的哦，虽然不那么好喝，但是很醇。”莫沫在床边低头倒粥。阳光被绿叶切割成碎片然后射进来，把莫沫披在肩上的头发照耀出淡淡的金黄。苏蒂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微笑不自觉地淡入淡出。
　　“来，蒂雅，喝粥。”莫沫笑着拍拍蒂雅的脸，苏蒂雅的思绪瞬间逃得灰飞烟灭。
　　“哦……好。……嗯，好好喝。”苏蒂雅露出满足的微笑。
　　“呵呵。当然咯～小妹我可是烹饪高手哦。”莫沫翘着大拇指说。
　　“嗯～差不多啦。你回去复习功课去吧！”苏蒂雅笑着说。
　　“怎么可以？！本小姐可以愿意照顾朋友一辈子的。只是小小功课而已，课上就消化了啦。这个理由可是不充分哦。”莫沫还是会制造轻松气氛。
　　“呃……我想一个人静静。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苏蒂雅问道。
　　“嗯……这个嘛……算是通过了。……那我走了哦，自己不舒服就拉警报哦……”
　　“嗯。好啦，我自己会处理。你先走吧。”苏蒂雅对着莫沫出去又露回来的脸说道。看着莫沫拉上门后，苏蒂雅打开信，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九
　　当看到心电图上微微起伏着的波浪变成平静的却无限延伸直逼莫沫的心的直线时，冲到每痕发丝的血液顿时僵住了。
　　得知通知的时候莫沫正在给苏蒂雅炖鸡汤。是她母亲告诉莫沫说苏蒂雅正在抢救。像是个冲刺的马达，慌乱到没有打理自己的梳妆就匆匆赶往医院。一路上歇斯底里地跑，撕心裂肺地痛。
　　来到医院，大概已经抢救完了，很成功，救了苏蒂雅的一条命。但是现在却时刻危在旦夕。
　　重症病房里。昏迷中的苏蒂雅正在输点滴。
　　很速度地穿完隔离衣。莫沫轻轻走到苏蒂雅面前。
　　各种各样的管子插满了全身，莫沫痛苦地哭了。泪无声地跌落到地上，不合时宜地绽放出晶莹的泪花。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想起医生告诉过她：不能摇晃她。于是莫沫在一旁，一遍一遍地喊：“蒂雅……蒂雅……”
　　“蒂雅，你还记得么？以前我们父母在城市打拼，我们就住在乡下奶奶家里，还是一个大杂院的。到了夏天，我们总是聚在一起看星星，一个一个的数，然后就晕掉了，而后再重头来。我们一遍遍地重来。一遍也没有烦过。直到我们入住上海……
　　“可是到了上海，我们还是在一起。我们在一起逛街，买廉价但是漂亮的衣服，买盗版但是养眼的碟片。我们还是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一起走回家，一起到学校，一起玩。只不过我们长大了，我们不再数星星。而改成赏星空了。那些绕过指尖的岁月你还记得么？
　　“苏蒂雅。我们都是快乐的孩子。——这是你说过的话。你要记得哦……一定要记得……
　　“苏蒂雅……”
　　说了一下午，哭了一下午。
　　晚上，莫沫依旧在苏蒂雅的旁边，一遍遍地喊：“苏蒂雅……苏蒂雅……”
　　“苏蒂雅……苏蒂雅……”像是在生命游走的瞬间抓住了生命的衣角，顿时有了希望。
　　“苏蒂雅……苏蒂雅……”像是在空虚得没有边界的黑暗里突然的一束光，坚强地渐渐明朗起来。
　　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她的名字，莫沫感觉到了麻木的真切。突然，手掌中刺激似的一动，莫沫获取了苏蒂雅的生命讯息。
　　徐徐睁开了眼睛，莫沫的眼泪流动得都比这快。
　　“医生……医生……她醒了……”莫沫朝外面喊。几个护士和两个医生匆忙跑来。
　　“料到她要醒，但是没想到这么快。”这是医生在外面告诉莫沫的一番话。
　　而后的几天，莫沫很辛苦地照料她，一直在请事假，老师却很爽快地允许了。
　　一个很干净的中午，苏蒂雅叫住刚要去到垃圾桶的莫沫。
　　“莫沫，我不想你离开我。”
　　“呵呵。我不会离开你的，只是倒个垃圾桶而已。”
　　“那，你到垃圾桶之前听我说行么？你要记得倒完回来翻看我的枕头哦，里面有我的信。怕被医护人员发现，所以就藏到枕头里面了……”
　　“好了啦，大小姐。只是去倒个垃圾桶，不会去太久的。只一会儿。”
　　“嗯……”苏蒂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就是这么“一会儿”……
　　就是这么“一会儿”……
　　回来看到苏蒂雅闭上了眼睛，莫沫以为她在睡觉。阳光温柔地伏在苏蒂雅的脸上。神色安详。
　　唤了几声。瞥到床单上殷红色的血迹，然后望了望心电图。
　　“医生——”莫沫疯了似的冲出去，像是无头的苍蝇。
　　无力挽救。
　　这是莫沫找到医生抢救很久之后得出的答案。她不想去看苏蒂雅的遗体，因为会让她贴近冷冰冰的现实，会让她感到绝望。
　　翻开枕头，掉落在带血的床单上一封信。
　　很仔细地打开信来看。
　　莫沫：
　　也很久没有跟你写信了。好久没有动笔字有点难看呢。
　　我写不多，因为我也感觉我真的不行了。不行了？！真不相信这是出自我的话。我怕医护人员发现，所以会经常被打断思路。写得断断续续的，不要见怪啊。
　　其实，我是多么怀念那些岁月啊。带着快乐的味道芬芳着的日子。哈哈。现在已经没有了吧。再寻觅也寻觅不到。
　　刚刚被医护人员发现，我告诉她我再也不写了她才罢休。
　　如果有一天，我还能下床走路的话……其实我现在应该还能下床走路，只是那些医生看得太严重了而已。呵呵。
　　看到你长大了，我真的感觉好开心。
　　我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但是你要好好活着啊。延续我的生命，好不好？为我们的友谊建一所大大的房子，我在天上看着你哦。建完后我要住进里面去哦。记得给我留位置。
　　By苏蒂雅
　　2007.7.14（15）
　　看完信，去看过苏蒂雅的遗像。确定苏蒂雅的生命定格在了2007年的7月15日的时候，莫沫和全家“失踪”了。
　　完结篇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也就是当青春的孩子成长成拥有着一个家庭的妇女的这么一段时间。在中国，崛起了一所最繁华的别墅。
　　在这么个别墅里，有这么一个妇女，总喜欢在自己的房间但留出一张床，在吃饭的时候让保姆多做一份饭，什么都多留出一份。
　　在每年的7月15日，她总会回到上海特定的地方，望着漫天的扬花编织成一片无穷尽的梦。
　　我建了所大大的房子。
　　很大很大。
　　大到可以承载我们的所有的东西。
　　但友谊，恐怕还是承载不了吧。
　　但是，即使是这样，你还回得来么？
　　再次声明，这是我转载的，并非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