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6年级 - 记叙文 - 叙事 阅读指导

在武冈农村，腊八一过。乡下人便开始陆陆续续地杀年猪了。那些日子，浓浓的酒香和肉香也就踩着年的节奏与步伐，在乡村的上空飘飘荡荡。
杀年猪前，男主人四处给邻居、家族和亲朋好友打招呼：“明天不要做饭了，我家杀年猪，来吃肉啊。”小孩子们乐得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叫喊：“杀年猪咯！杀年猪咯！”神气十足的。　
清早起来，女主人就不再给猪喂食了，让猪空腹，目的是为了收拾肠肚时干净些，当然也是为了杀成猪后那一餐多得一些粉肠吃，粉肠很好吃，是下酒的好菜，乡下人最爱吃。女主人站在猪栏边，面对一瓢瓢水、一桶桶食，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看着一个劲儿哼哼要食的猪，不禁悲从心来。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起来，有几滴泪水像雨后的梨花开在脸上……
听老人讲：杀年猪，忌杀第二刀。因此乡下人杀年猪慎之又慎，一定要请乡里最好的杀猪佬来杀。就在女主人掉眼泪的当儿，男主人早已挑着杀猪佬杀猪时备用的大大小小十几件工具——尖刀、屠刀、砍刀、刮刀、刨子、挺棍、杠子、抓钩、挂钩……，件件都被鲜血滋润过，件件都铛铛亮亮闪着寒光，把敦敦实实、矮矮壮壮的杀猪佬请来了，一边给他递香烟，一边看他蹲在磨刀石上“嚯……嚯……”地磨刀。男主人看到脸上有几点泪水的女主人，就笑嘻嘻地对她说：“一会儿吃肉就知道乐了，一个畜生也值得你哭？还不赶快去烧水！”说着就走到女主人跟前，用手要为她揩眼泪；女主人噗嗤一笑，刨掉男人的手，眼睛狠狠一瞪，脸上一片羞赧：“去你的！”说完，就扭动婀娜的腰肢烧水去了。一家人和前来帮忙的人都在这种美好的气氛中乐了。
当灶锅里的水烧得滚开翻花时，杀猪佬就开始指挥前来帮忙的人杀猪了。猪是白猪，够肥够大的，腰身圆滚滚的，猪毛油亮亮的，一对大耳朵耷拉着，怕有三百多斤重，因此抓猪就成了力气活，至少也得四个腰圆膀大、手粗腿壮的劳动力。猪栏门一打开，猪看见男主人和四个陌生小伙子，有的拿着铁器，有的拿着棕绳子，就拼命地往猪栏的角落里退，龇牙怒目，咆哮发疯，不停地用前脚踢墙，用后腿刨土，男主人上前驱赶，猪被撵到角落，最后玩起命来，猛地冲向栏门，准备夺门逃跑；可是早已守候在猪栏门前的两个拿棕绳子的小伙子眼疾手快，一个一只脚，轰地一声，拌倒了大肥猪；后面的两个小伙子赶紧扑上来，麻利地把已经绾好的棕绳子往猪的腿上一套，而前面的两个小伙子也照此作法，猪被牢牢地捆住了。这时，挣扎的猪再怎么嚎叫也是枉然了。于是有人将一根杉木杆子插进猪的四条腿中，“嘿”地一声齐吼，四个小伙子就把猪抬了起来，放在条凳上；于是大家七手八脚，两个捉前脚，两个捉后脚，一个楸尾巴，一个提耳朵，一个摁猪头，不让猪乱动弹，专等杀猪佬来杀……但是待杀的猪仍不肯罢休，一边敞开喉咙拼命嚎叫，一边使出浑身的劲前沿又蹬又踢；此时杀猪佬踱着八字方步，慢悠悠地，口中念念有辞，把两尺多长、亮晃晃的尖刀拿在手上，往刀刃上啐了一口唾沫，用手指在刀上面轻轻一抹，又用手在猪的颈部拍拍摸摸，然后站好马步，眼睛一眯，猛吸一口气。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屠夫猛地赴上去，左手像老虎钳子一样紧紧地扭住猪的脖子，右手迅速地往后一缩，然后一用劲，“吱溜”一声，尖刀已经挺进了猪的喉咙底，此时猪的喊叫声更加高昂起来；屠夫用脚将接血的盆子往前一推，尖刀在猪的喉咙旋转了几下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刀出血溅，嘭的一声，冒着热气和带着腥味的暗红色猪血便“哗哗哗”地如泉水般的涌了出来，流进了放好的木盆里，杀猪佬、主人家和帮忙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猪血放完后，猪的头和四肢越来越焉，猪的嚎叫声渐渐地弱了，变成了哼哼声，最后“呼哧、呼哧”的轻轻喊了几声后，就停止了呼吸。接着，屠夫给猪吹气，屠夫先用刀在猪的后腿上割开一块皮，用直的铁条从割口桶进去，猪的背两边都要桶通；然后屠夫捏起割口，鼓起腮帮，费力往猪身上吹气。这时候，是孩子们最兴奋的时候，眼看着每吹一口，猪身子就膨胀一分，最后直把猪吹得滚圆滚圆的。当屠夫觉得差不多了，便用一根麻绳子将割口扎牢实，松了手用木棒将猪全身狠狠捶打一通，使气贯通到猪的全身。之后，人们七手八脚把猪放进腰子盆里边，把一桶一桶滚开的沸水倒进去，猪泡在开水里一动不动了，难怪乡下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法。猪泡好后，人们又把猪抬到条凳上，便开始刮毛了，于是有的用手、有的用刨子、有的用刀子……一袋烟功夫，三百多斤的大年猪的毛就弄得一干二净，像雪一样白，像霜一样净。
家族、邻居和亲朋好友早已呼之而来。女人们帮助女主人收拾碗筷、洗白菜、洗大蒜；男人们有的在理肠子、翻肚子，有的在案板上砍肉、腌盐；几个办厨的男人则将杀猪佬从猪身上切下来的几块最好的肉和粉肠、猪肝、猪心切细，准备办吃的。此时，杀猪佬像功臣一般接过主人家递来的湿毛巾，擦去脸上溅的血点和血沫，然后被男主人请到火塘上烤火、喝茶、抽烟，就等着吃肉喝酒了；孩子们一群群地时而出，时而进，欢天喜地，欢蹦乱跳。“火苗旺，猪肉香，今年又是丰收年；一口肉，一杯酒，吃得娃娃满村走。”
乡村的火又大又快，猪肉下锅不久，厨房里的肉香就穿过木格子窗户满院子里飘荡。大人们的肚子已空荡荡的了，小孩子的涎水更是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流，有的性子急的，总是时不时地跑到厨房里把锅盖揭开，看一下在锅里翻滚着的肉骨头，乘大人不注意之际，抓起一块还没有出锅的大骨头，血渍啦呼地啃了起来，竟也香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锅又香又脆的年猪肉终于弄好了。于是，大人，小孩，男的，女的，围在一起，就着家乡的米酒，啃着又香脆的年猪肉，年味又浓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