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 - 记叙文 阅读指导

　　灰白书包被洗得皱巴巴的，斜斜的挂在肩上，仿佛本来就是淡黄色风衣的一部分，并不显得别扭。我从包里掏出水杯，呷了一口，按下了手机键……
　　书包是高三之前爸爸买的，不是牌子货，倒也朴实。
我颤巍巍地从书包掏出六市联考的语文卷子，故意将打着鲜红的128分得那一头放在前面：“爸，这是我们这次考试的卷子，老师说要家长签字。”语文成绩128分不算高，但对于我们这个普通二类高中来说也鲜有所闻。
　　爸爸头也不抬，接过笔随便找个空处画上了大名便继续用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编织脚下的箩筐。长长的竹眉子在他的怀里跳跃，旁边的猫衔着竹眉子的一头在地上打转儿，扬起一层层竹沫子，母鸡兴奋地拍打着翅膀把周围搞得乌烟瘴气。
　　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作罢，反正我也习惯了。我把卷子塞进包里，顺手把门带上，转轴吱呀一声，仿佛一声叹息，我头也不回，大步向学校走去……
　　其实，我也想他对我笑一笑，说声“考得不错”；其实，我也想骄傲的跟他讲，我这次语文又是全年级第一，把文科第一还超了5分；其实……
　　都说“父子冤仇”，但我们从来没有正面交锋过，即使他打我，我也会昂着头含着泪默默地受着，从不反抗。我知道，他打累了，会停下的。我恨他，我以我独特的方式去抗争，直到他离开。
　　妈妈常说，其实他是爱我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要我试着和他去沟通一下。沟通？我冷笑。他甚至对路边的清洁工阿姨笑一笑，也吝啬地不肯对我展露分毫。他表达他的“爱”的唯一方式便是板着那张古铜色的，拉得老长的，爬满皱纹的脸。
　　高考结束，成绩并不如人意。我抡起家里那柄苍老的锄头一下一下地翻着岗上的地。手上的血泡终于磨破了，鲜红的血沿着光滑的锄柄像一条红蚯蚓向下面蜿蜒滑落。我抬头看着天上盘旋的鹰，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滚了下来，落在炙热的黄土地里，瞬间就被蒸发干了。
　　爸爸抓起一把黄土，使劲地碾碎在我的手掌，刺痛仿佛沿着血管蔓延到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我咬紧牙，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
　　“黄土止血，也是我们农民的本钱！”他碾了半天，幽幽地冒出一句话。
　　“爸，我决定了，以我的分数可以填省里最好的高职。我听同学说了，今年武职……”
　　“既然考了本科咱就去读，我托人问了，贵不了多少钱！”爸爸打断我的话。
那年暑假结束的时候，我也穿上了一身的名牌，只是肩上褪色的单肩包显得不太协调。妈妈说：“咱家的孩子，打扮打扮，也和城里的伢一样标致。”爸爸说：“包有些旧了，旁边还脱线了，到了武汉自己买一个去。”我笑笑：“没事，补补还能背。”
　　报名那天，下起了小雨，爸爸送到路口语重心长的说：“到了学校，当吃什么就吃，当买什么就买。吃穿要和城里的同学一样，在同学面前大方点。”我第一次看到爸爸这么温和的说话，不住地点头。“差钱就跟家里说，不要在学校申请助学金、助学贷款什么的，我和你妈供你上学的钱还是有的。你舅公说了，明年把岗下那块地给我们种，农闲时，我还可以到县里做零工……”
　　那天，是我有记忆以来，爸爸更我单独说的最多的一次，我的眼眶渐渐红了，直到车来，我头也不回地跨上车。
　　我按下拨号键，嘟了三声之后，那边传来的是爸爸的声音：“喂！吃了没？”
　　“吃了，在和同学散步。”
　　“哦，这几天变天了，记得多穿衣服。”
　　“恩恩，你们吃了没？”
　　“马上就吃的。你妈挺想你的，跟她说说话吧。”
　　“妈，我想去买一件衣服。”
　　“好的，和同学们一起去，多买几件厚的，下个月给你多打几百过去。”
　　“不用，钱够。”
　　“长途挺贵的，早点回寝室休息吧！”那边传来挂电话的嘟嘟声。
　　过了一会儿，妈妈发来了短信：今天是你爸的生日，你打电话回来他很高兴……
　　我突地打开日历，在不明显的角落写着红色的“冬月初十”，字体很小，却扎人眼目，像土灶台上的辣椒粉，熏得人泪流满面。我又一次从书包里掏出了电话……
爱恨，往往就一墙之隔，捅破了那张墙纸，一切便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