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1年级 - 小说 阅读指导

　　　　　　　半面
　　你用那精致的半张脸向我微笑，嘴角是不断涌出的鲜红。我解下你的半张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那里还余留着丝丝残温，而你却在我的怀中渐渐冷却。
　　我戴上面具的那一刻，便成为了你。你说，你就是那半张面具，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守护着我。
　　　　　　　　　　　　　　　　　　　　　　　　　　　　　——题记
　　【祭尘】
　　
　　 我总会忆起和弟弟、母亲生活在白月山庄的日子。
　　 白月山庄是个很美的地方，但却终日不见阳光。它是个隐藏在地下的秘密山庄，那里最多的便是烛光。几乎每个角落里都有微弱的烛光在闪烁，逐渐绵延成一条光带，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我也自那时习惯黑暗，习惯没有阳光的苦痛，但是弟弟却不同，他总是求我带他离开山庄，到外面看看。他很喜欢阳光。他的名字叫做祭明。记得，祭明刚来山庄不久时，总是在房间里点很多很多的烛，让我陪他一起睡。一次睡觉时，不经意地弄倒了一根烛，将整个房子燃起来了，我那时半睡半醒，感觉到异样，抱着熟睡的祭明便跑，当我们两个逃出来的时候，房子轰然倒塌，祭明在我的怀里睁开了眼睛，耀眼的火光让他兴奋不已，他说他喜欢这种明媚的颜色。之后，母亲和佣人们都闻声而来，扑灭了火，但却要求不许在房间中点过多的烛，祭明的神色在母亲宣布的时候变得黯然。此后，我会经常趁母亲和仆人不在，从山庄里一个偶尔发现的密道逃出去，带祭明去看光。
　　密道的出口是一片墓地，因为不清楚白昼，我和祭明出去的时候总是在晚上。月亮悬在空中，散发着莹白色的光，祭明对光十分热爱，即便是这寒冷的月光。他总是很兴奋地牵着我的手，爬到坟岗最高的地方，坐在坟茔旁，和我一起看月亮。月光如丝绸般滑过祭明的精致的脸庞，从他乌黑的发丝上泻下，闪着柔软的光泽，祭明和我长得很像，尽管我们不是一个父亲。听下人们说，白月山庄是祭明的父亲为母亲建的，祭明的父亲很爱母亲，因为母亲不喜欢阳光，所以建在了地下，而我们这次突然搬到这里，也是由于祭明父亲的原因。
　　而我，却是母亲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所产下的累赘。虽然我有许多地方像母亲，但母亲总是偏爱弟弟。不管怎么样，我都很爱她，也很爱祭明。
　　我和祭明在那片坟茔中度过了三年的时光。初次赏月时，我十一岁，祭明九岁。
　　在我十三岁那年，母亲开始训练我和祭明的战斗力。祭明对武功的天赋极高，但他却并不爱学，总是一次次应付母亲的检查。相反，我却很刻苦，但母亲对我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每当我在山庄里的水池边练功时，祭明总是偷懒地坐在水池旁，脚浸泡在微凉的池水中，朝我嘻嘻地笑。我开始更加努力地习武了，因为我知道祭明需要我的保护，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谁。然而，在不久之后，我却亲手伤害了他……
　　在我即将迎来十四岁的生辰时，母亲突然提出要我和祭明对打。我使用的依旧是平常练习的剑，而母亲却将她的“神弑”给了祭明。那天，我和祭明站在水池旁，祭明依旧朝我调皮地笑，他身边的烛光将他的脸映得泛黄，像是母亲房里悬挂的陈旧的画。祭明的脸精致的仿佛不存在，在烛光下显得是那么的虚幻，只有那笑容，在无时不刻地耀着我的眼。祭明向我攻击时，我感觉得到他其实并不想使我受到伤害，但是神弑的力量太强大了，我手中的剑根本承受不住，母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墨色的长发垂到脚踝，一身青色的袍子，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吃力，将目光全部投注在祭明的身上。祭明在尽力控制着神弑，不让它伤害我，但是，神弑还是从他的手中指向了我的脸，我为了自保，用手中的剑去抵住神弑，然而剑却裂开了，祭明在神弑即将刺向我的脸时，双手紧紧地把住了剑，但我手中剑的碎片却朝着他的左脸飞去，随着祭明痛苦的呻吟声，我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急忙赶到祭明的身边，祭明抬起头，用手捂着左脸，殷红的血从他白皙的手指中流出，我颤抖地用手拿下祭明捂着左脸的手，看到的是一片血肉模糊。就在这时，母亲从一旁走了过来，没有说一句话，便打了我一耳光，下手的力道很重，我倒在地上，感到左脸火辣辣地疼，嘴中是一股恶心的血腥味。我以为母亲会杀了我，但是她没有，她只是沉默地抱起祭明，渐渐消失在转角。
　　在祭明十一岁那年，他失去了半张脸。
　　我再见到祭明的时候，是在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祭明左脸是半张面具，做工十分精致，银色表面上绘着金色的条纹，在每个条纹的尽头是一颗熠熠生辉的蓝色宝石。祭明在我面前，轻声叫了声：“哥。”我当即抱住了他小小的身子，眼泪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我在他的耳边不住地说着对不起，他却很成熟地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说一切都过去了。我忘记了最后是如何结束这个下午冗长的时光的，但我却无法忘记祭明仅剩的半张脸向我绽开的微笑，我说，我永远不会让他再受到伤害，这是承诺，也是我一生的责任。
　　然而，在我十四岁生辰那天，白月山庄遭到了外界的袭击。我第一次看到祭明的父亲，祭明的父亲长得和祭明一样漂亮，虽然已近不惑，但却依然能感觉得到那股清秀之气。他慌忙地跑到母亲所居住的月神殿，带着母亲从我和祭明发现的那条密道中试图逃跑，但却被密道中埋伏已久的敌人发现，又退了回来。母亲在最后关头，把我叫到了身边，让我好好照顾祭明，逃出这个山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祭明受到伤害。并且把神弑交到了我手中，那是母亲最后一次和我说话也是第一次对我说超过十个字的句子。她在离开时吻了吻祭明左脸的面具，便跑向了祭明的父亲。我依照母亲的吩咐带着祭明跑到了月神殿，躲在房梁上的一个秘密空间里，从空间里的窗户俯视下面。
　　我竟然看到了我的父亲！他亲手杀掉了我的母亲和祭明的父亲。那大批的人马不停地屠杀着山庄里的仆人们，在母亲死前，父亲问他我和祭明在哪里，母亲却说我们早已逃出去了，轻蔑而镇定的语气并没有让父亲产生怀疑，而我和祭明却躲过了这一劫。我在母亲死的那一刻，仿佛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来白月山庄，母亲为什么那么爱祭明等等等等。只是为了逃避父亲的追杀，只是为了守护两个人真挚感情的延续——祭明。而我，只是一个附带品。
　　我和祭明在那个空间里躲了一天一夜，直到外面没有了声音，才和祭明走出月神殿。头顶已不是坚硬的岩石，父亲的军马将整个白月山庄从地下翻了出来，迎面而来的是刺眼的阳光。我看到了母亲，母亲的脸被父亲的剑一分为二，但她的手至死都和祭明的父亲紧紧地握在一起。看到这恐怖的一幕，我连忙捂住了祭明的右眼，背起他瘦弱的身躯，握紧了手中的神弑，一步步走出山庄。在山庄上面的地面上俯瞰整个山庄破败的模样，我感到无比的心酸。但我毕竟还拥有一件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我身上紧紧环着我脖子的那个男孩——祭明。
　　【祭明】
　　我一直都没有怨恨过哥哥。
　　他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有着和母亲一样的褐色瞳孔以及苍白的肤色。我的哥哥叫做祭尘。他是个讨厌光的人，然而我却对光充满了热爱。刚刚来白月山庄的时候，我怕黑，在房间里点满了烛，让祭尘陪我一起睡觉，祭尘那时只有十一岁，但他的怀抱却异样的温暖。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很安详，让我忘却了一切的恐惧，安心的睡了。而在我醒来的时候，面前却是一片火海，祭尘白色的睡服上有被火烧焦的痕迹，但他的手却紧紧地抱着我。我后来才知道那次起火的原因，是我睡觉时不小心弄倒了一根烛，才引来了这次火灾，而我却沉浸在耀眼的火光中不能自拔，那种鲜艳的颜色在我眼中甚是美丽，我兴奋不已。但是此后，母亲再也不让我在房间中点过多的烛了，我却依旧如此地热爱光，求着祭尘带我出去。
　　祭尘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终于答应了，他找到了隐藏在母亲居住的月神殿后面的密道，和我一起钻了出去，在密道里的时候，祭尘始终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要我小心头顶的土块，我跟在祭尘的后面，感觉很安全。出了密道之后，才发现面前是一个坟地，而坟地的上空悬着一个凄冷的月亮。祭尘抬头看向月亮，我在他的左边凝视他的侧脸，看月光逐渐柔和他面部的线条。我牵着祭尘的手走向坟岗的最上头，那里的月光很充足，我知道，在我看月亮的时候，祭尘在看着我，我不愿意打搅这种宁静，只是专注地看着月亮。此后的三年时间里，祭尘只要一有时间便会带我出来，而我们每次出来的时间恰巧是晚上，和祭尘赏月的那段时光是我生命中最明媚的回忆。
　　在我十一岁那年，母亲开始让我和祭尘练习武功。我的天赋比祭尘要高许多，但我不愿意练，我只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被保护的心理，我希望能永远被祭尘带在身边，永远地守护他。尽管我并不认真练功，但在母亲检验时总会表现出非凡的天赋，母亲看我打败祭尘时，总会笑得很开心，脸上的笑容像水池漾开的涟漪。祭尘练武十分刻苦，在他练武的时候，我会坐在水池边，将双脚放入冰凉的池水里，看祭尘在池边逐渐变得纯熟而强大，在他向我看时，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这时，祭尘也会朝我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笑容并不张扬，只是安安静静地挂在脸上，让我有一种想永久守护的冲动。
　　在祭尘十四岁生日快要来到时，母亲要求我和祭尘进行最后的比拼。祭尘手中拿着的依旧是练习时用的剑，我却不情愿地拿着母亲给我的神弑。我知道神弑的力量有多强大，尽量地控制自己，不去伤害到祭尘。然而却在一刹那间将剑刺向了祭尘，祭尘用手中的剑来抵挡，但剑碎成了几半，向我这边飞来，眼看神弑就要刺穿祭尘的脸，我急忙用双手把住剑，如我所愿，神弑并没有伤到祭尘，我却被祭尘的断剑刺中了左脸。满目的红色在我的左眼里漫延，我不由自主地痛呼出声，用左手捂住了脸，这时，左手上传来熟悉的温度，我并没有反抗地任由祭尘将我遮掩的手拿下来，我用右眼看到了祭尘一瞬间惊诧而悲痛的面容。我好讨厌看到祭尘露出这样的表情，想伸出手去安慰他，却被强烈的疼痛袭倒在地上，在我合上右眼的时候，我看到母亲打了祭尘，祭尘倒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嘴角渗出殷红的血丝，我却无能为力地被母亲抱走。我能想象得到祭尘那一刻眼中的悲伤与自责，我好想告诉他，我不恨他，真的不恨他。
　　在疗伤的那一个月中，我一直都在回忆与祭尘一起赏月的时光。左脸已经没有先前剧烈的疼痛感了，当我拆下绷带，站在铜镜前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左脸时，我并没有感觉怨恨祭尘，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祭尘了，在他身边会给他带来麻烦。我要求母亲给我打造了半张面具，正好遮住了我的左脸。
　　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我终于得到母亲的允许，来到了祭尘居住的地方。他仿佛更加地悲伤了，脸比一个月前憔悴多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苍白而无力地叫了声：“哥。”祭尘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感觉到他的眼泪正一点点地浸湿我的肩膀，他嘶哑的声音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但是祭尘却不知道，我不想听这句话，我只想知道他会不会不要我，再也不要我跟在他身边了，但我没有说，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以表安慰。
　　之后，白月山庄被一群人攻陷了。母亲在最后关头将我交给了祭尘，并把神弑给了祭尘，而不是给我，我感觉很高兴。祭尘抱着我躲在母亲房间的密室中，我看到祭尘望向外边的目光无比的悲伤，我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看到了一个和祭尘长着同样褐色长发的人，我知道那是祭尘的父亲。祭尘的父亲杀了我和他的母亲。但母亲最后死的时候是和父亲一起的。我那时弄懂了所有的事情，母亲带我们来白月山庄的原因以及母亲为什么总是那么讨厌祭尘。
　　一天一夜后，祭尘带我走出了密室，我感受到阳光洒在我皮肤上的炽热。但祭尘却微眯起了眼，母亲的死状很惨，我看到祭尘很难过。祭尘把我背在肩上，他其实也很单薄，但在我面前总是表现得坚强。我发现，我并没有失去所有，我还有祭尘——我此生最重要的人，哥哥。
　　【祭尘】
　　我带着祭明离开山庄后，居无定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经常让祭明挨饿，虽然他每次都很懂事地装着很精神，但我知道，他才十一岁而已。我和祭明从树林里来到了集市，因为我和祭明的装扮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尤其是祭明的那半张面具。在我们几乎没有钱来维持生命时，祭明竟然滋生要当掉半张面具的念头。我看着他半张略显童稚却十分精致的脸，开始找寻生存下去的方式。我让祭明在某个小巷里等着，自己去偷东西给祭明吃，因为我的身手很好，没有被抓到的时候，但我深知，我不能一直这样落魄的生活。
　　我带着祭明去一家客栈求老板给我一个职务，只要能养活我和祭明就可以。可能是因为我和祭明的长相和气质不同寻常，老板很爽快的为我安排了职务，并且给我和祭明提供住所。祭明和我很快就安定下来了。生活虽然不如白月山庄那般惬意，但是这样简单的生活因为有祭明的陪伴也变得快乐起来，祭明并不总是呆在店里，三年与阳光的隔绝让他整日呆在外面，他的黑发愈来愈长，已及脚踝，但他却不愿意扎起，整天披在肩头。他站在阳光下的时候，左脸的面具闪闪发光，他依旧朝我笑，如阳光般明媚的微笑，我却总是看着他的面具难过，虽然他现在依旧是那么好看。
　　我记得我第一次用神弑杀人的场面。那天祭明从早上出去了便没有回来，我知道祭明的身手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直至傍晚还未见他回来。我沿路一边询问他的去向一边找，神弑被我紧紧地握在手中。在经过某个巷子的时候，我听到了祭明的声音，不是哭喊，而是愤怒的叫声。我急忙往巷子里跑，随着声音的逐渐增大，我看到了祭明。祭明被四个成年人围住，那半张银白色的面具被一个男人拿在手上，祭明左脸的伤疤在夕阳下是那么的耀眼，他去抢面具，却被两个人紧紧地抓住了胳膊，按在了墙上，他愤怒中掺杂着忧伤的表情让我感到很心疼，我站在了那个拿着面具的男人的后面，叫他把面具还给祭明。那个男人和身边另一个人嬉笑着讨论着这张面具值多少钱，却没注意到我手中的神弑已经出鞘。我是第一次拔出神弑，神弑所散发出的寒光让我不敢正视，但我现在已经顾不得了，把剑刺进了那个拿面具的男人的胸腔里，在鲜血溅到面具之前将面具抢了回来，护在怀中，那个男人倒下时睁大着眼睛，殷红的鲜血溅到了我雪白的裤脚上，神弑在接触到人血之后仿佛更加兴奋了，我能感觉得到它在我手中不停地颤抖。我无法制止心中的愤怒，将另一个人也刺死，四个人全部倒在了血泊中，因为我的剑法之快，让他们根本无法反抗，就直接死在了神弑之下。祭明坐在地上，我帮他把面具戴好，背起他，走出了巷子。祭明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环着我的脖子，将脸埋在我的发丝间。在快要回到客栈时，我听到祭明微弱的声音：“哥，如果有一天，你要杀了我，我绝对不会反抗，死在哥的手下是很幸福的，我只希望最后死的时候，能倒在哥的怀里。哥，如果有一天，必须我死你才能活下去，我也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死亡。”我当时怔住了脚步，只是简短地回应了他一声：“不会有那一天。我们都会活着。”之后，祭明便没有再说话。
　　当我和祭明回到客栈时，看到客栈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仿佛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转过了头，我才看清，那是父亲。他看了眼我背上的祭明，有些惊讶但又迅速转为平静地说：“没想到你们两个真的还活着。……祭尘，你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不会杀你的，而祭明，如果你答应和我回去继承堡主之位，我可以考虑让他活下来。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祭明听完之后，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在我身后轻声地叫了声：“哥。”我背紧了他，对着面前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男人说出了“不会回去”四个字。他丝毫没有感到惊讶，语气略带威胁地说：“你不回去的话，我总有办法带你回去。而你背上的这个孩子就必须得死。希望你尽快做出决定。”我将祭明放下来，表情无比凝重地看着他的脸，抚上了他光滑的右脸，我不想让他死，但又不想回去，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和这个狠心的男人一起生活，但是，为了祭明……什么都可以放弃。祭明伸出右手握住了我的手，笑着说：“哥，回去吧。我陪你。”那一刻的祭明笑得很天真，的确，他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却经历了那么多的灾难，我好想留住他此时的笑容，就让他这样一直笑下去，该多好。
　　我转身朝着父亲点了点头。看到父亲肮脏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开。跟着父亲走出了客栈，祭明去向老板告别，随后急忙地跟了过来，牵住了我的手，朝我开心的笑，我也笑了。是啊，世界上比祭明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根本就不存在。
　　我回到了父亲的家，那个母亲曾经离开过的家。重新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重要的是，祭明一直在我身边。然而，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年后，我却在我十五岁生辰上没有看到祭明。我想去找他，但被父亲拦了下来，他说今天是我的生辰，也是我接替堡主之位的日子，所以不允许我走出正厅。在继位时，祭明依旧没有出现，我开始着急，而在这时，父亲却告诉我，成为堡主还有最后一项审核：杀掉阻止你当上堡主的人。我不知道谁是我应该杀的人，而父亲却告诉我，那个人就在古堡后面的竹林里等我。只有杀死了这个人，我才可以当上堡主，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同时可以保住祭明的性命。
　　我来到竹林时，月亮已经缓缓升起。莹白色的月光，如同丝绸一般。像极了三年前的那些个夜晚，祭明和我坐在一起赏月时的情景。在这片浓密的竹林中，我感到很冷，竹叶簌簌的响声，使我握紧了手中的神弑。走到竹林深处的时候，我到了父亲所说的地点，用黑色的带子蒙住了眼睛。静静地等候着那个“敌人”的到来。只消一会儿，我便听到了有脚步声向我这边移动。我拔出了神弑，根据声音，向那个人的方向刺去，我只知道，杀死了他就可以让祭明活下来，这种强烈的心愿使我失去了理智。我不停地攻击着，而那个人并不想要取我性命，虽然几次他都可以击中我的要害。在最后的一刺中，我听到了剑穿过胸膛的声音，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我顾不得去抹脸上喷溅的血滴，扯下了蒙住眼睛的带子。眼前的一幕，让我惊住了。祭明躺在血泊中朝我微笑，那半边的面具浸上了他的鲜血，他朝我伸手，我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为什么要这要做？”我声音颤抖地说。
　　“为了哥能好好地活下去。”
　　“没有你，哥怎么活？”
　　“哥，对不起。我说过的，如果有一天必须我死你才能活，我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死亡。”
　　“你早就预料到了吗？”
　　“只是感觉很快就要离开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带着你逃。”
　　“如果告诉哥的话，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我来的。这是我自愿的，如果我不死，哥就不能安心地接替堡主的职位了，而哥的父亲则会杀了哥，不是吗？”
　　“傻瓜。哥欠你的太多了……”
　　“哥，我从来都没后悔过。把我的面具拿走吧，它会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守护你……”祭明是笑着说完这句话的，但笑容却永远凝固在他的脸上。
　　我感觉祭明的身体在我的怀中渐渐冷却，我摘下了他的半张面具，戴在了自己的左脸上。风拂过竹林，带走了祭明身体上的最后一丝气息。天边的月亮如流水般轻柔的泻下来，泻在祭明的脸上，好美。
　　【祭明】
　　我不会忘记哥为我偷食物时的落魄，不会忘记哥为我抢夺面具时脸上的愤怒，不会忘记哥背起我的模样，不会忘记哥轻柔的嗓音，不会忘记哥的承诺，不会忘记哥的笑容，不会忘记哥为我流的眼泪……
　　哥，当我知道你迟迟不肯当堡主的原因就是我时，我感觉很高兴。但是如果哥不当堡主的话，就会被处死的，哥的父亲好残忍，我知道他会对哥做什么。我好想为哥做些什么，所以，我得知自己的死会让你活下来的时候，我找了哥的父亲……哥，我真的并不甘心这么快就死啊，我还想陪着哥。我不想伤害哥，也不希望我们之间的战斗那么快地结束，我还想和哥多待一点时间。
　　哥，请原谅我，选择了在你十五岁生辰这天被你杀掉。哥，在你抱着我哭泣的时候，在你说你没有我该怎么活的时候，我有点后悔了，但是，哥会活着的对吧。
　　哥，我对你的思念全部寄托在这半张面具中。请你戴上它，带着我活下去……
　　……
　　【祭尘】
　　祭明死后我离开了这个堡垒，我杀光了所有的人，包括我的父亲。我后悔我没有在客栈和他见面时就杀死他，我在那时到底是在怯懦着什么。祭明的面具戴在脸上，感到好沉重。
　　我在那片竹林里将祭明埋了，他死时的样子只有十一岁，离他十二岁的生日还有三天。
　　我会像祭明所希望的那样，活下去的。我的祭明，还在陪着我。
　　【尾声】
　　我舞这剑|光寒你的半面|月光如练|倾在你的发丝间|你忧伤的眼|掩藏在那半面|我所看到的这面|却如阳光般灿烂|我吟这歌|哀绕你的半面|日光如墨|泼在你的黑眸前|你哭泣的音|埋没在那半面|我所看到的这面|却似月光般轻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