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北望南<44>

　　※

　　我是山口宜美，山口家继承人山口宜美，那个山口组继承人的山口宜美。一直都是这个身份，从未变过。

　　自小的童年便充满了黑暗和虚伪，父亲表面和蔼优雅，母亲表面高贵美丽，其实都只是伪装，能够稳坐山口组当家的人都是卑鄙虚伪的家伙。还有就是，那个被我所谓的父亲山口植夸奖的我其实是他的私生女，所以那个总是微笑对人的所谓的母亲也一直都是冷冷地对我，把我视为毒虫。

　　然后我遇到了那个拯救了即将堕落的我，遇到了淡然微笑着的幸村精市。

　　——你好，我是山口宜美。
　　——嗯，幸村精市。你好。
　　——可以叫你Seiichi吗？
　　——……嗯。

　　就这样你拯救了我，拯救了即将堕落的山口宜美，也让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你，直至毁灭。而且是你亲手毁灭了她。幸村精市，你毁灭了我。

　　——呐，Seiichi，为什么不相信小染呢？
　　——……我相信自己所见的。

　　自己所见……也就是看到的那一幕，我浑身是水的那一幕对吗。呵呵，你相信的是我对吧。——呐，Seiichi，你相信我呢。这是真的吧，不是做梦对吧。

　　那样丑陋虚伪的我居然可以得到你的信任，我好高兴好高兴。高兴地想要流泪。而我就这样堕落了，因为你而堕落。

　　※

　　开始的开始是最初，在开始我认识了你，因为你而堕落，就是因为爱你而堕落。那么你知道吗，就算是因为你而堕落，我还是那么喜欢你，因为你拯救了那个丑陋的我。就算有人阻止，就算世界灭亡我也不会去管，我只需要你。

　　我记得曾经被一个自称是女巫的女人拦住，她长得并不美丽，但是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看着她，然后沉迷于其中，就这样坠入深渊。她的眼睛很美，是一双淡红色的双眼，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女性的细腻和柔软。她曾经拦住我，然后红唇微微勾起，说：“甜美的小姐，有兴趣到我的地方去坐坐吗？我可以为你预测未来。”本来对这样的事毫无兴趣，听到她柔软轻轻的声音就被迷惑了一样，不由自主地点头然后跟着她走。她执过我的手，拉着我向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充满诱惑而且让人沉迷的地方，白紫色的墙壁，浅紫色的沙发，深紫色的窗帘，还有桌上蓝紫色散发着幽香的紫色薰衣草，一切都显得很神秘。女人微笑着看着我，“可爱的孩子，来坐吧。薰衣草花茶可以吗？”被她温柔的语气弄得一怔，然后就点头。“呵呵，不用紧张。”她走过来把花茶放在桌上，坐到我身边，温柔的手抚上我的脸，“多么甜美的一张容颜呵，这样的容貌能够骗过很多人吧。”听到她的话身体不可抑制地一颤，女人笑笑，“好了乖孩子，没关系的。我开玩笑。”她说着拿出一副塔罗牌，开始洗牌，切牌，然后直放在我面前，微笑着道：“亲爱的，可以选了。”

　　吸了口气，嘲笑自己的紧张然后抽取牌交给她，摆好牌阵她开始开牌——第一张，正位“恶魔”①。第二张，逆位“女祭司”②。第三张，正位“死神”③。

　　……

　　看了几张我已经不再想要看下去了。这代表……“呀，似乎你的运气并不好喔，我可爱的小姐。”女人微笑着拿起三张牌，“你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似乎都不怎么样呢。”

　　我沉默。

　　——过去的我虚伪而丑陋，邪恶就像蔓藤缠绕在我的心灵上，把那块红色的跳动的心脏挤压成狭扁的，然后依然在我的胸前。
　　——现在的我和未来的我也是那样吗？呵，无所谓啊，只要能呆在他的身边就好，就算是死又有什么呢？我山口宜美要的，不见得得不到。即使伪装着和他在一起，那有何不可？

　　只因为你是幸村精市，而我是那个飞蛾扑火的爱慕者罢了。

　　※

　　当我看着头顶上白色的天花板时发呆，然后四处看到了白灰色的墙壁，一片死寂。然后我就坐在床上抱着腿下巴顶着膝盖发呆，想到了那个人就开始傻傻的笑。

　　精神病院吗……呵呵，我是精神病人吗……原来竟是这样呢。

　　我开始回忆一件一件过去的事和过去的人，比如那个我一直爱的人，比如那个名义上是我母亲的人对我冷言冷语的日子，比如那个说是我父亲的人在喝醉酒后对我所做的侵略，还比如那个……在我的恐惧和仇恨中被机器给搅碎在腹中的孩子。

　　我记得自己当时很恐惧，因为那是我和父亲的孩子，当那段时间在呕吐和嗜睡中度过后我才想起来去医院检查，然后知道了那个孩子的诞生。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下身被冰冷的机器无情地贯穿，然后开始运作，腹中两个星期的孩子就那样死去。我感觉耳边就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以及他被搅碎在腹中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快要把我的心割碎。卫生间里那一块块红色的模糊不清的东西就是那个孩子，看到后立刻流泪。

　　我听到曾经听过的中国女歌手的歌，《催眠》，女歌手的声音很冷很空灵，她听不懂，而之后她发现一切都是循环的歌词，“忽然天亮，忽然天黑，诸如此类。”那句翻译莫名触动了心然后就流了泪，想要去擦掉却怎么也擦不掉。

　　※

　　泪水花掉了上好的妆，那般精心准备却又被糟蹋。尝试着笑着哭最痛之感，天空的颜色不算得很美，我清楚地看见那滴着浅灰色点点的画笔，那个点阵把一切微薄构成，也可以像显微镜下那般把一群细胞分散。我还记得我想过去海边看什么呢？或者是在浴室里颓废着面对梳妆镜时，我歇斯底里的思维里不断扩大的群体是什么字眼，然后又迅速缩小到我无法把自己的碎片装进去。

　　我缓缓地蹲下，蜷缩着身体，黑色的连衣裙像无数个漆黑的夜晚里，不在泪水里缱绻的褶皱处浅浅弯弯一道，有些如阳光一般刺眼却又不似阳光那般没有颜色的纯白，它在那黑色裙摆处做着条纹，与什么脉脉相望着。忽然发觉起自身的矛盾来，我明明是那般厌恶青天白日里的阳光，却又害怕起漆黑的夜里扑棱着翅膀刻意在我视线里折磨的一切事物。那么我又期待着怎样的东西来，把我的瞳孔里仅剩的一点点物质为之倾城。

　　沉重地拉开那个很老的抽屉，里面放着一支口红，把它取出跌跌撞撞地走到浴室里头，笑着在那面镜子上沉重地涂着，一笔一划——你看，我给夜晚画上如此深刻的眼眸，让它用这双眼睛替我看到更为盛大的黑暗之宴，让我见证每一个将如我一般痛苦之人如何爱人，紧接着却又如何因爱而毁灭那个人。于是，我终于笑着哭。

　　很大片很大片的向日葵陪着一个尸体泡在药水里，被泡得发白的容颜，你模糊不清的笑着，是否也像那每一盘死婴旋转在汤锅里，笑迎沸水里一切梦魇的煎熬，你被轻轻地剪下一只胳膊或者腿，放在那个小小的碗里。

　　——嘘，Seiichi你看，我终于画出了你的骨骼。
　　我终于看透了你瞳孔里的颜色。

　　※
　　知道么？我抓住路过每一个人。
　　可是他们都不敢正视我，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会变成我。
　　而我因为爱你，所以甚至于想要毁灭你。

　　※
　　开始的开始是最初。最后的最后是什么。
　　——答案是毁灭。

　　附注：
　　①正位“恶魔”：被束缚、堕落、生病、恶意、屈服、欲望的俘虏、不可抗拒的诱惑、颓废的生活、举债度日、不可告人的秘密、私密恋情。你将在事业中得到相当大的名声与财富，你心中的事业就是一切，财富就是你的目标。感情上你们开始被彼此束缚，却不希望改善这种关系，情愿忍受彼此的牵连和不满。
　　【牌面解读】：恶魔看着被铁链束缚的奴隶，发出得意的狞笑。尽管奴隶们被铁链捆着，但只要他们互相帮助就可以摆脱恶魔，但他们已经被恶魔的诱惑蒙住了双眼，心甘情愿被其驱使，仔细看他们已经长出了和恶魔一样的犄角和尾巴。 　　
　　狰狞可怕的恶魔却有着如此动听的声音，他用金钱和所谓的安全引诱人们成为他的奴隶。人们在他的控制下失去了互相沟通的能力，占据心灵的完全是赤裸裸的原始欲望。为了追求金钱，否认生命中其它任何目标，人都变得自私和贪婪，可当生命结束时，这些物质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了。 　　
　　恶魔代表一种错误的观念——拥有物质财富就拥有了一切。外在的干扰让人的冲动支配着理智，自我的精神上的要求不断消失，开始不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因为他们可以把一切过错都推给恶魔。这也可以看作是事业的成功，因为你的最终目标就是金钱。

　　②逆位“女祭司”：过於洁癖，无知，贪心，目光短浅，自尊心过高，偏差的判断，有勇无谋，自命不凡。
　　【牌面解读】：美丽的女皇坐在优雅舒适的椅子上，四周一片茂密森林，令人有种无忧无虑，游闲自在的感觉，椅子旁还放著一颗心，似乎是她有心赐给你这些丰沃的土地和果子，圆满的爱，应该好好的谢恩了。

　　③正位“死神”：失败、接近毁灭、生病、失业、维持停滞状态、持续的损害、交易停止、枯燥的生活、别离、重新开始、双方有很深的鸿沟、恋情终止。事业上你将放弃一些得到的利益，并获得全新的发展机会。在感情上，你将会发生深刻的变化，将开始新的阶段，接受事实你们会有更加美好的旅程。
　　【牌面解读】：死神骑在白马上穿着铠甲，显示着他不可抵挡的力量。有人已经倒下了，有人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有人试图回避，也有人在做着无谓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