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不补课的高中生着实很少见,学期尚未结束,大家十有八九都报了名上补习班。而我天天散着惯了,一来自己不想补课,二来父母不管我,自由得有点过火。
虽说所在的县城是江苏省最穷的市里的最穷的县,但在我眼中还是太过繁华。不说垃圾满天飞,不说河水臭又黑,不说满街堵的车,单是夕阳未落,那忽明忽暗的光源就足以连成一条绕地球一圈的线了。到了晚上,灯火辉煌,灿烂得很,KTV同一条街就有两三个,车来车往,吸烟的、酗酒的、辱骂的、打架的……值班的警察见了也无动于衷,就甭说忙碌的人了。
我的确是个适应了城市生活的人,但我毕竟是位农村的孩子。浑浑噩噩的城市生活不经意间就会让我起厌倦之感,我说我要回乡镇过暑假,母亲反问道:“人家都补课,难道你不补?”我笑着:“三十来天就近两千块钱没了,有用的补习班早就满了,哪里轮得到我!再说补了我也不见得听进去,补又有什么用!”
父亲说城里有许许多多好吃好玩的,我摇头:“再好也没用,太过约束!”
于是我风尘仆仆的回到了这个久违的家。虽然父母已经在城里改行做了油漆生意,但家里的农机生意已经做了十五年了,放下谈何容易,便由大姨一家暂时看管。
大姨一家甚好,就是大姨夫天天抽烟,我受不了。他们家住在附近的村上,两年前我二姑家的哥哥由于金钱关系和父亲闹出了矛盾,关系至今仍僵持着,不过后来我们又和大姨一家处得极密了,至今亦很好。姨姐未满二十就嫁了人,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偶尔会回娘家向大姨抱怨婆婆的不好。姨妹今年十岁了,和我处得一直很好。大姨家房屋小,也没啥担忧的,我们不在家时,他们就一直住在我家,我们一回来,他们便自个儿回家住了。
父母本是不打算回来的,因为我回来了,他们通常会隔一天来家住一晚。父母不回来时,姨妹便陪我一起住在我家。房子对于两个小孩来说太过宽敞,前部分一楼做生意,二楼住人,后部分就是仓库。附近还有一处房子,比这个还要大些,没什么用,母亲又舍不得卖,便租了人。
姨妹和我不住在卧室,一直都住在一楼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里有台电脑,也有空调,厨房里的冰箱也在一楼,想吃什么就拿什么,虽说不如城里的东西好吃,但大多都是亲戚们自家种的,吃得放心。
白天该干活的就来干活,母亲时常对我说家里的生意做做就算了,现在做农机生意本来就亏本,一下子就撂开,亏得更多。生意少,来干活的人自然就少,就大姨一家和我大舅,其余人都被父亲调到县里去了。
前些年,家里的电脑是我一个人的专属。我从五年级就开始有电脑用了,六年级就开始上网,不过我没有玩游戏这个习惯,父母也知道我是个是非分明人,从来不像别的父母整天唧唧喳喳的唠叨个不停。父亲是位极严厉的人,姨妹从小就怕他。只要父亲不在家,她的胆子就特别大,本来就调皮的她便会更顽皮了。我在县城时,电脑便是她的专属。一位三年级的学生就有电脑可以上网,在农村的孩子心目中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儿。
估计世上的孩子除了我不玩游戏,其他没有不玩的吧!姨妹就是个典型,她上网除了游戏就是电视剧,大姨空闲时总会训她几句,并且说的话都是一些看你姨姐,人家玩电脑也不忘学习之类的。而她每次碍于我的面也不好顶嘴,大姨夫、舅舅等人没一不训她的,有时我也觉得她好冤枉,只要她一坐电脑旁,总会有批评她的声音。而我,哪怕一天24小时全坐在电脑旁,他们顶多说些看着不累吗?歇歇再玩之类的话。
姨妹对这些批评的话是充耳不闻的。今天中午大舅说了好些话,她终于按捺不住对大舅吼道:“讲什么讲啊!烦死人了,再讲我就出去!”
大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么小的孩子就不听大人话了,不学习,以后你怎么工作,还能就靠你爸你妈过一辈子吗?跟你伟哥哥一样,多大了也没有固定的工作,你伟哥哥昨儿打电话来要我给他充三十块钱的话费,我骂了他一顿,给他充了五十块钱,唉,你伟哥哥不成材啊,都被你大舅母溺爱的,这么大人了,打工打得连话费都没钱充……”
伟哥哥是大舅的儿子,大舅的闺女早就嫁了人,也挺孝顺的。大舅母重男轻女,宠伟哥哥太过分,初中毕业后这么多年天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我父亲托大舅的忙给他提了多次亲,大舅母和伟哥哥没一个看中的。去年年底伟哥哥自己带了一个女朋友回家,大舅母一见是个黄毛,张口闭口都是脏字,耳朵上挂着两个大圆圈,大冬天穿短裙还说冷,心里就不高兴。后来伟哥哥因为女朋友嫌他们家里穷,过日子太老土要分手,又骂大舅母不知道给自己创一个有钱点的家。伟哥哥和大舅母吵过架后拿了家里的钱又走了,留下大舅母一个人伫立在原地哭泣。
大舅一直说个不停,还谈了个故事,什么馒头得蒸熟了,才能吃……我看姨妹沉默着不说话,就道:“馒头能不能吃关键不是要蒸熟,关键是不能让面馊了臭了,只要面不馊不臭,什么时候蒸都是可以的。”虽然伟哥哥现在这么让大伙失望,但我相信,下个路口就是转折点。
然后大舅说了一会就出去了。
大姨说应该把姨妹关在一个小房子里,房子里只有书,这样就没空玩了。我说那样可不行,会学成愣子的。真的,小时候我从窗户偷偷看着别的孩子玩得那么愉快,却只能一个人靠着墙壁默默流泪,毕竟我那时还小,我还个孩子。我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说过,许多次我有过跳楼、撞墙的冲动,甚至一个人在厨房里拿起菜刀架在脖子上过,可我没有一次做过,因为我知道,爸爸妈妈是爱我,因为爱,他们想要我成绩好,在他们的思想观念里,成绩不好一辈子都没希望。我也爱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就我一个孩子,我想,如果那时的我要是有个弟弟妹妹的话,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现在的我也算放下来了,不过那些年还是给我留下了阴影,至今我还不能习惯地彻底敞开心门,还不愿意完完全全地相信一位对我很好很好的人,很多时候别人的一个眼神就会影响到我的行为,有时候他们并没有什么意思,而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我真的不习惯。我经常和父母一起出门吃饭,生意上、官场上我都或多或少有些接触,或多或少察觉到人心的险恶。
大姨削了只梨给我和姨妹,我习惯性的把梨啃得很干净,而姨妹留下了好多梨肉,大姨说:“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姨姐那样懂事呢?作业不写,叫你洗碗你就不洗锅,叫你洗锅你就不洗碗,以后吃饭我叫你吃菜你不准给我吃饭,听见没?”
其实姨妹变了很多,她的饭碗每次都和我一样干净,对待老人也特别友好,做家务也勤劳了很多。
我总觉得姨妹和我是一样的。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我,而我的现在就是曾经邻居家的那位娜娜姐姐。那时候,娜娜喜欢练字和画画,她字很漂亮,画得也很美,她要报美术,可最终被那些“报美术这门小科没有出路”的谣言压迫着走上了一条自己不喜欢的路,尽管很辉煌。
我,一位喜欢作文和画画的普通中国女孩,在和娜娜当年同样的处境下,我选择了美术,很多人都反对,甚至有人说我选美术这么多年都白念了,可父母没有反对,于是我毅然走上了我自己想走的路。我选择美术有一个原因,希望用自己的真实经历证明给大家看——选美术是有出路的。
我喜欢画画或许是因为娜娜姐姐吧!就像姨妹喜欢画画是因为她喜欢模仿我画的人物画。我比娜娜姐姐要幸运,姨妹比我要幸运,她的童年不是封闭着的,而是充满欢声笑语的。
其实成长的道路上,我们或多或少会踩着一些别人留下的脚印。
最近迷上了一位绝世美男,在意他的确是因为他完美的容颜,但喜欢到痴迷的程度绝对不仅是因为他的外表,他也是90后,可他用自己的信心和实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和意义,我深信也坚定地期待着他实现理想的那一天。
姨妹不知是受了我影响还是怎的,也很喜欢他。我说他是最值得信仰的教主,我说我永远都会做他忠诚的教徒,姨妹笑得很阳光地点点头,她和我一样认为某年某月某日蓦然回首时我们依然喜欢他,和今天一样喜欢他。
其实我们都一样,一样期待着,一样坚信下个路口就是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