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bogged down in a sea of blood back legs, unable to stop, go back, as far as like, people feel that there is no retreat. The future is a marshy area, people got in deeper and deeper……
____
风暴越来越厉害了。
手机振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提醒我风暴的来临。其实不用说我也发觉了，盛夏的白天总是比起冬天显得漫长，而此刻还不到饭点，天空中就已是灰蒙蒙的一片，乌云遮天蔽日，像是完全隔绝了阳光。
我把糖醋排骨放在摆好报纸的餐桌上，然后脱下手套放进厨房。洗了洗手，拿出碗筷，我抬头看了眼时钟，等着女儿柏莎从房间出来。
总是饭菜还没做好就喊儿女出来等候，会引起他们的厌倦。对此我深有体会，并与柏莎达成协议。
六点。门把转动，发出声响，接着是拖鞋一连串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愣愣地望着一桌异常丰盛的菜肴，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今天是我亲爱的女儿柏莎的十五岁生日。真是抱歉，让她第十五个生日会发生在天气恶劣的一天。
“是糖醋排骨啊。”柏莎拿起筷子戳戳盘子里的肉，微笑着望向我，“谢谢妈妈。”
我把盘子里的肉都夹到她的碗里，也扬起唇角。“柏莎，生日快乐。”
“妈妈……”柏莎的筷子在排骨盘上点了一下，又转过方向夹起番茄放进自己嘴里，露出一个慧黠的笑容，“总觉得今天的菜有些特别呢。”
“是么？我前几天在电视上学的，你觉得好吃吗？”我怔住，然后马上回答她，“如果觉得好吃，以后我就一直在那个频道里学。快吃排骨吧，我特意做的。”
“其实并不用，我都十五岁了，对吃的自然不像小时候那么挑剔。”柏莎扑哧一声笑出来，“妈妈，你还记得么？我五岁的时候因为有一顿晚餐没有吃到排骨，哭了一个星期呢。那时候我觉得你真是狠心，忍心看我哭得那么惨，还不给我排骨吃。”
“呵呵，我当然记得。那个时候你还太小，我觉得太惯着你并不是好事。”我努力回想起当年的场景，却发现一无所获，脑子里根本毫无印象。是年级大了，记忆力退化？我惊人地发现这一事实，心头因为自己的衰老而隐隐悲伤。
“妈妈……”柏莎放下筷子，声音忽然放慢放轻，她低声说，“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
“好吧，什么事？”我也放下筷子，表示尊重平等。
“爸爸死了。”柏莎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悲伤，她脸色平静，“我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亲人。这真的很特别。”
“柏莎，你想说什么？”听着她奇奇怪怪的话语，我忽然也觉得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没有别的亲人，这怎么可能？妈妈是独生女，外婆和外公都已经去世了，但是还是有其他远房亲戚，等你学期结束的假期，我们去拜访一下？”
柏莎忽而笑了。她的笑容清丽，有一种淡淡的奇异的成分掺杂在里面。
我的女儿，柏莎，长大了。她变得越来越漂亮，甚至可以用惊人来形容，她深色的双眼清澈无比，她每一个笑容都带着迷人的魅力。
相比之下，我的生命愈发像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苍老而无力。
“真的有那一天么？”她轻飘飘地问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唇角的微笑始终不淡。
我心中像是忽然被点着了一根导火线，火光嘶嘶作响，心跳仿佛忽然停滞一下。“你在胡说什么？”我皱着眉头问她，看着那张年轻富有生命力的脸，感到一丝愠怒。
“为什么公寓底楼那个活了快一百岁的老婆婆说……”她浅笑，“你长得像极了外婆。”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她的女儿，当然长得像外婆。”我努力平复着呼吸，回答她莫名其妙没有意义的问题。这是叛逆期？我勉强地从已经有了法令纹痕迹的脸上挤出微笑，“快点把菜吃掉，凉了就不好吃了。”
楼下有这样一个老婆婆？我转了转眼珠，叹了一声，或许吧，如果她不想被我发现，自然不会出现在我眼前。
“在我的问题被完全解决之前，我不会这么做。”她开始把玩那双筷子，毫无次序地时不时敲一下餐盘，叮当作响。“是啊，女儿长得像母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如果我每次遇见那个老婆婆，她都反复重复这句话，是不是就有点奇怪？”
窗外的风暴愈演愈烈。雷声在云层中轰隆作响，闪电像一只苍白的手上长出的指甲，一次次地撕裂天空。快要下雨了。
“那又能说明什么？”我的眉头越皱越紧，“柏莎，你今天很不对劲。好吧，快点吃饭。”
“你对民国以来所有重大事件支微末节了如指掌，有些习惯性动作跟某些老人家一样，而最近发生的事情，总是混淆不清。尤其是最近。”柏莎亮得吓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不放，语速越来越慢，有种梦呓般的模糊感。
轰隆！
倾盆大雨终于降临大地！
雨帘密集，雨珠敲在餐桌旁的落地窗上，像是急促的鼓点。
“快点吃饭，柏莎！”我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有些恼怒，“我不想对你发火，你已经十五岁了，该知道对母亲说话时如何放尊重！”
“妈妈，这顿饭，真的是普通母亲会做给孩子的么？”柏莎的唇角缓缓拉开，勾出一个近乎残忍冷漠的笑意。她的眼珠不带一丝情感，毫无波动，却是像星辰一样耀目，唇角的微笑染上一丝鬼魅的意味，“——我五岁那年，根本就没有什么哭了一个星期要吃排骨的事情！你身为母亲，怎会对此一点印象没有还一口说记得？”
“够了！你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猛地一推眼前的饭碗，站起来时椅子向后摩擦地板，发出刺耳揪心的一声！
我的双眼一定像在燃烧一样可怕。我对我愤怒时的表情最为清楚。
窗外狂风骤雨——空气里不知有什么味道。
“——我很怀疑，吃下这顿饭，我可以活过我的生日吗？”
那丝鬼魅仿佛是我的幻觉，眼前的柏莎平静地坐在她习惯性坐的椅子上，天真无邪地微笑着注视我的脸庞。
她微笑着翕动嘴唇，吐出那几个最惊悚的字眼，组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我的妈妈，外婆，祖母，曾祖母，甚至是更老的一辈？”
我震惊地看着她。
我脸色惨白，面无血色，面部肌肉僵硬，难以再朝着她说任何一个字。
那根导火线最终燃烧到尽头，轰然点响一直以来埋在我心底的定时炸弹！
……
窗外的风疯狂咆哮，雷声轰鸣，雨水哗啦啦地刷洗着大地。
……
“你都知道了么。”我松开眉头，轻笑着看了一眼柏莎，又移开视线望着窗外的风暴。
这场风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她微笑点头。“嗯。”
“那么……”我专注地端起眼前的那盘糖醋排骨，“就把它吃光。”
吮吸年轻生命的活力，凭借少女的生气恢复我年轻时的容貌，正如这百年来我做的那样。
_____
我来拿一些我以前遗漏在公寓里的东西。
没想到再回到这个公寓里，已是一年之后。
走上一级级的台阶，阳光有些刺眼，我低着头，打开玻璃门。
玻璃门上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庞，正是我熟悉无比，又梦寐以求的年轻脸庞。
“嗨，柏莎……”那个住在公寓底楼刚过了一百岁的老婆婆慢慢腾腾地走过来，朝着我绽开一个笑容。
“你好。”我循声望去，也同样扬起唇角。
“唉，你呀……”老婆婆笑得更加和蔼，摸摸我的脸，我站在原地没有动，“长得一点也不像你母亲，也不像你外婆……”
“是啊。”脑子里忽然一疼。像是有只蜜蜂在飞。
……
“你……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妈妈！”她艰难地蠕动嘴唇，努力维持着母亲的威严。空气里的熏香令她感到四肢无力，完全没有办法使上力气，虚弱感从空气漫进她的四肢百骸里，将那具身体里的力气一点一点抽空，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维持我站着的姿势，猛地一下摔倒在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迷醉气息，使倒在地上的人忽如沉入水潭，身边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痛楚。我看见妈妈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向面无表情向她走来的我。
我弯下腰。
微笑一点点蔓上嘴角。
那不是幻觉……那缕鬼魅的笑容重现在红润的嘴唇上。
“你这么丑，这么老，”我凝视着妈妈的脸，轻声说，“……而且，你根本不爱我。那么，你死，让我永远年轻。”
……
我想我弄清楚了某些事情，在我十五岁生日的那个晚上。
我记得那是个早上，那老婆婆不知道第几百次地摸着我的手说，我妈妈真的长得好像我外婆。她小的时候一点不像。
我也不怎么像我妈妈。也许更像我爸爸？
那天下午我跑到妈妈的房间里，在她的衣橱里看到了令我差点失声尖叫咬断舌头的东西——
那一张张十五岁少年少女的人皮。没有味道，没有呼吸，却面色如生，神色惊恐。
那天下午，我也做了一个决定。
……
我要不死的生命，就像我妈妈一样。
“婆婆。”我半跪在公寓楼底老婆婆的椅子边，睫毛颤抖着说，“我不想要跟我妈妈一模一样的长相。”
婆婆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显出笑容，不同于往日的和蔼，那份和蔼中多出了一分诡秘。
“这是掌握时间的人的秘密，违反时间规则的妖怪必须要知道。”她抚摸着我的头发，穿过我的发丝，“……这也是你们家族的诅咒。”她手中的小瓶子塞进我的手里。我低头，那是一瓶熏香。
祖先违反时间规则。因此后代也必须遵守必须违反的规则。
我们家族只剩下妈妈，她永远活在时间中，而杀死她的我就可以继承妈妈的能力，可以通过吸取下一代的精气与生命来保持青春。
妈妈在几百年的生命里，生育子女，为了不被发现秘密而杀死爸爸，这样的生命近乎永生，直到被人杀死，终止生命。
风暴看来不会停歇。
时间吮吸年轻生命的芬芳，滋润衰老身躯的干涸。
无休无止，无止无终。
In delay there lies no plenty.Youth’s a stuff that will not endure.The time of life is short ; to spend that shortness basely, it would be too long.
……
我忽然想起妈妈临死前给我的那个笑容。
带着恨意与绝望的笑容，顺着她难看的唇角蔓延，她的嘴唇丑陋地蠕动着：
“……你也会跟我一样，终有一天，会是一样的下场！”
她的眼睛像是燃烧的火焰，却终会熄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