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無城中，春天总是很早就来了。还记得四岁的时候，我经常轻快地登上那灰色古旧的城墙，黑色的袍子舒展开，沐浴在三月的暖风中，好像心也舒展到说不出的大。仰望澄明的天空，蓝色的天空中总是有几只周身金色的鸟盘旋，发出悦耳的鸣叫声。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总是觉得它们不同寻常的鸟。后来有一次濯玉带我来到了古城下的洛河旁，指着地上的投下的影子告诉我，它们是逐焰鸟，因为它们的翅膀投在地上的影子很像跳动的火焰，因此叫逐焰鸟。他说：“虽然它们在天空中看似散漫，飞的方向各不相同，但最终都会飞到太阳上去。”我想这也许也就像洛河呢，各处的溪流都会奔向洛河的滚滚波涛中，最终融归茫茫冥海。我不知道为什么水会有这样识别方向的特性，好像在隐隐之中，一切都是在寻找自己的归宿。这时候我也在想，我的归宿在哪里呢？
我时常走在长长的甬道中，看着两旁宛如背负万载愁绪的青灰色高墙间，一道狭窄的天空，明亮而高远，仿佛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这时候我都会想，也许这一生也都会禁锢在这方圆百里的無宫中，即使何等的丰功伟绩，百年之后都会化作《无书》上的寥寥数语。而我注定要继承皇位，成为无国第五十任皇帝，每当想到这里我都会很难过。很久以前我曾问过濯玉，什么时候有了国家的概念，民族？为何要统治？为何要被统治？为何要战争？我们要追逐什么？那晚，橘黄色的灯焰下，濯玉说了好久，可是他那冗长生涩的言辞我一句也没听懂。
我清晰地记得在五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城东有一个塔楼。当时的我的怎么能知道，我的命运会因它而改变呢？
这个塔共有九层，很漂亮，金色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我看不懂的字。后来我莫名其妙地走到了第4层，上面有很多花花绿绿的小瓶子。我只是随便拿了一瓶，拔出木塞，一道金光闪过，这时候我的意识似乎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好像走到了一个人的记忆里......
记忆-复1-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我叫陵皆，生于洛水之畔。十七年后——也就是易元七年，我继任为無国第二任塔主。我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事，除非经过了我的证明。也就是这样的习惯让我有了冲破一切旧有禁锢可能。
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在河边走，看到河水的流向，看天空中的流云。好像它们似乎总是有隐约的关联似的。在走路时候，总有一种错觉，好像我没有动，而是它们在动。我时常到附近的树林里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好像滚动着斑驳的碎汞。这个树林里有我最好的朋友，树婆婆，她穿着百叶长裙，有风吹过就会发出很轻快的沙沙声。我喜欢听这种声音。她在这里有一千多年了，知道这里所有的秘密。夏天里我时常坐在清凉的树荫里听她讲故事。她说，在不知道多久以前，没有国家，没有纪年，天地间苍苍莽莽......那时候没有很多的人，人单纯而真挚。秋天枝头挂满了累累硕果，那时的人们只是要够吃就好，并不奢求很多。后来人就慢慢多了，人心就愈加变坏，为了一点利益而用尽机巧。那是多么美好的年代呀！她总是很怀念那个时候，我也很向往回去。从那时候起我就有了一个愿望，让人心都回到远古时候的纯净。
小时候散漫的日子很快乐，很短暂。七岁那年，母亲病逝。我到一个附近的一户人家做活，不能经常听树婆婆讲故事了。虽然仅仅足够温饱，不过我喜欢这样单纯宁静的生活。穿过朱红色的游廊，单薄的身体荡开清晨的浓雾，步履匆匆怕盆里的水冷了主子生气。直到有一天我上山砍柴，遇到了树婆婆。虽然只有几个月不见，她好像老了很多，百叶群也都无精打采的。她问我是不是已经忘记了那个愿望。怎么可能？
冬天在外面时间长了，到了屋子里很快就能感觉到暖和。安静地在一处，才可以看清飞奔的人速度是怎样的快！如果都一样，自然觉不出分别了。为了解脱欲望的桎梏，就应该先让自己变得纯净起来。这样才能更清晰地看出欲望的本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