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已死(一)

七根胡 2009-6-13 13:58:15 [大杂烩 - 小说连载]

  第一章:你知道凤凰已死吗?
  

  四更。
  耸立的山道间。
  一只乌鸦在夜空中发出一声哀鸣,声音回荡在两边的峭壁间,阴森而悚然。
  邱老头眉头深锁,抬起头望了一眼夜空。
  天色很阴沉,厚厚的黑云在夜空中显得格外耀眼,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一切都沉得让人心中有种憋闷的感觉,仿佛像是在地狱间游走。
  邱老头轻声咳嗽了一下,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走这条夜路。因为……这条路上总会有事情发生,而经过的人往往是有去无回。可是这次他还是在半夜时分走上了这条路,这次他破了例,因为他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
  银子不但能使鬼推墨,更能让不知人鬼迷心窍!
  邱老头感到胸闷,他不得不从怀中掏出酒壶,仰面用力地饮了一大口,冰凉而辛辣的酒水滑过他的肠子,立刻将他胸口的闷气吹散,也只有这样,才能舒缓他心中的那抹阴沉。
  乌鸦突然飞走,消失得无影无踪,带着它那悲哀的嗓子向着夜空最深处飞去。
  邱老头将酒壶重新揣回到怀中,举起手中的灯笼照向前方。
  前方看上去像是一段狭窄的山道,山道的右侧是像被削平的的山壁,左侧则是悬崖,深得不见底。
  邱老头的心紧了一下,那是一段死亡之路,不知有多少人在经过那里的时候失踪,而大多数人都认为那些失踪的人死了,所以这条路只有在白天的时候才会有人走,即使走也是匆匆而过,而晚上……大家宁愿耽误时间,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只有一个人愿意出银子冒这个风险。
  邱老头转过身看着侧坐在马背上的钟巧烟,她的面上罩着一层薄薄的白纱,没有人能看清她的面容。
  邱老头不知道如此柔弱的女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在深更半夜行走在这条黑漆漆的山道上。邱老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见到银子就爽快的答应带路。
  也许是他太爱酒了,在酒上花的钱足以使他倾家荡产,所以他需要银子,而钟巧烟恰恰给的起银子。
  邱老头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停在了钟巧烟的手上,她些时正紧紧地扯着缰绳。那双手又细又长,一尘不染的皮肤看上去就像用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光滑而温存,只是可惜的是那双像白玉般的手有瑕疵。
  钟巧烟的右手少了最后一根小指,只留下了一小截,看上去与她的手显得很不般配,甚至有些吓人。
  “钟姑娘,前面的路有些陡,你要坐好了。”邱老头偷眼瞟了一下钟巧烟的断指,在黑暗中她的断指显得格外突出。
  “这地方……”钟巧烟的声音有些迟疑,同时她的头分别转向两侧看了看。
  “钟姑娘,怎么了?”邱老头问道。
  “我总感觉这地方看起来阴森森的,不会有……”钟巧烟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看得出她很害怕。
  “钟姑娘,我早说过这山道最好是白天走,不要在晚上走,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回去。”邱老头突然有些胆怯,他希望钟巧烟能回心转意,这样他即可以赚到那笔银子,又不用冒险。
  钟巧烟迟疑了一下,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后,轻轻说道:“我们继续赶路吧。”
  邱老头看了看钟巧烟,没有再出声,牵着马继续前行,只是步子加快了很多,他恨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钟巧烟透过那层薄纱看着邱老头,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甚至连脸色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难看,看得出来他很害怕。
  钟巧烟的心中也很害怕,她举目,透过薄纱望向前方。前方很黑,而且黑得根本看不清路,钟巧烟的心揪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勒缰绳的手已经出汗了,但是她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前方,身子随着马匹的摆动轻晃。
  只能听到缓慢行走的马蹄声,蹄声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显得异常突出。那声音响彻山谷,仿佛有无数的厉鬼在发出沉闷的声音。
  邱老头贴住了马头,左右张望着向前走。
  钟巧烟也时不时地回过头向后看,她总感觉有人跟在身后似的。
  “咯吱——”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钟巧烟的心突然跳了一下,她紧张地握住了双手。
  那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互相磨擦发出来的声音。钟巧烟心中疑惑,同时望向邱老头。
  邱老头本能地停了下来,举目张望,但随即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只是提着灯笼牵着马继续前行,目光平视前方,丝毫不敢斜视。
  钟巧烟咬了一下嘴唇,刚想张口说话,那个声音却再次响起来。
  “咯吱——”
  钟巧烟倒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轻叫了一声。
  邱老头立刻停了下来,他的表情已经难看到极点,但是他却咬咬牙又继续前进。连头也没回,只是脚底下的步子走得更快,更好像那个声音都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钟巧烟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没听到声音吗?”
  邱老头停了下来,但是却没有抬头看马背上的钟巧烟,而是皱着眉头望着前方,一言不发,似乎是想看清前方是否有人,又似乎是在仔细聆听。
  钟巧烟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地在等待。
  邱老头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声音让钟巧烟的心又紧张起来。
  “怎么了?”
  钟巧烟顺着邱老头的目光望过去,在黑暗中隐约看到前方似乎有白色的东西。
  钟巧烟的心下意识的绷紧,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白色的东西。
  “我听到声音。”邱老头的声音沉得几乎快要听不到,“你说那会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钟巧烟强烈地感觉到邱老头内心的紧张和害怕,她的心中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她无法回答邱老头的话,因为她根本看不清那个白色东西的样子。
  “你说前面那是什么?”钟巧烟更加紧张,反问邱老头。
  “不知道,那声音听起来…… ”邱老头不知道怎样去形容。
  “前面那个会是人吗?”钟巧烟试探性地问道。
  “要不我先去前面看看。”邱老头虽然很害怕,但是为了不让钟巧烟看出自己胆小,所以故意装出胆大的样子,放下了缰绳,缓步向前走去。
  钟巧烟本想说让其小心,可是却紧张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得看着邱老头独自一人朝前走去。
  那惨白的灯笼像鬼火般一样飘忽不定,被山风吹得左右摇摆。
  邱老头的心也跟着灯笼摇摆不定,几次想站住脚,但最终还是朝那白东西去去。
  钟巧烟静静地坐在马背上,他看不清邱老头的样子,但是却能看到那灯笼在颤抖。她知道邱老头此刻很紧张,她只希望他平安。
  突然,灯笼灭了,一切陷入到黑暗中。
  钟巧烟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等着邱老头叫她,可是……
  “啊——” 钟巧烟听到了一声惨叫,她听得出来那是邱老头的声音,他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钟巧烟吓得从马背上跌了下来,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想要跑,可是在黑暗中,她却找不到逃跑的方向。她害怕地缩成一团,身子抖得异常厉害。
  “你知道凤凰已死吗?”
  钟巧烟一惊!那不是邱老头的声音,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阴森恐怖,就像是……鬼发出来的!
  突然,一道光在钟巧烟的面前亮了起来。
  钟巧烟吓了一跳,本能地低下头,在等待了片刻后,却听不到任何动静,她缓缓地抬起头,紧接着喉咙处发出磨擦声,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只是那双瞪大的眼睛透过薄纱惊恐地望着面前。
  一具洁白的枯骨稳稳地坐在灰色的石头上静静地注视着钟巧烟,它的上下颌骨动了几下,发出一种阴森低沉的声音:“你知道凤凰已死吗?”
  白骨竟然会说话!钟巧烟吓得瘫坐在地上,面纱自她的脸部滑落,那副绝世的美人脸立刻露了出来,只是脸色看上去异常的苍白。
  洁白的枯骨抬起了右手,指骨发出“咯吱”的声音。突然,食指骨猛地伸出指向钟巧烟,“你没有回答出来,就一定要死!”
  “鬼……”钟巧烟彻底地昏了过去。
  第二章:你是死人
  钟巧烟醒了。
  烛灯摇摆着鬼火一样的光芒,显得凄凉无彩。
  钟巧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苍老的脸上,密布的皱纹就像树皮一样,几乎连眼睛都遮住。但是即使这样,还是无遮住她眼中射出来的那道精光。老太太正穿着一身黑衣端坐在钟巧烟的身旁低头认真缝着什么。
  钟巧烟只能看到她手中黑色的针线在上下翻飞,还有那双精明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腰部。
  她是谁?在缝什么?是她救了我吗?钟巧烟在心中问自己,同时动了动脑袋,有些沉。钟巧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想到了那具吓人的枯骨,立刻惊吓地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木板上,下面似乎架着两把掉了漆的破凳子。当她抬头看周围却发现房间里空空当当的,除了墙壁什么也没有。她不禁一愣,,紧接着看向自己的腰部。
  一块白色的方形小布块被缝在了腰部,上面工整的缝着三个字。
  四十四。
  钟巧烟惊恐地瞪向坐在自己面前的老太太,道:“你在干什么?这又是什么?”
  “你死了。”老太太的嘴唇只是微微张了一条小缝,却发出了细而尖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钟巧烟一惊,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死了吗?这是什么地方?地府?”
  老太太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缝着最后几针,却没有答复钟巧烟的话。
  钟巧烟一把推开老太太的手,针恰巧扎在了自己的手上,流出了一滴鲜血。
  “我没死?”钟巧烟一怔,抬头瞪着老太太叫道。
  老太太却永远保持着那副似笑非笑的嘴脸,一句话也不答,只是慢慢地收拾着针钱,当针线收拾好后,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这里到底是哪?为什么要在我身上缝一块白布,这三个字又代表什么?”钟巧烟拦住了老太太,急问道。
  老太太却只是瞟了她一眼,并不说话,自顾自地朝门口走去。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钟巧烟着急地叫着。
  “死人!”老太太干脆地说了一句。
  钟巧烟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同时她看到了老太太腰间别着的同样的白布块,上面写着八。
  那代表什么意思,自己腰间这三个字又代表什么意思?钟巧烟在心中问自己。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听到邱老头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看到了一副可怕的枯骨,而且那具枯骨竟然还会说话!
  说话?钟巧烟一想到此,浑身就不自觉地哆嗦,难道这个世上真有鬼?钟巧烟的视线移向空当当的房子。
  这间房子的墙壁竟然全是木板拼成,而且房间里太空了,空得钟巧烟的心里发虚,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她绝对不想在这里多呆。钟巧烟冲到门前,一把推开了门。
  一股阴凉的冷风立刻吹向了钟巧烟的面部,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抬眼望向外面。
  天很黑,黑得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是哪里?
  钟巧烟揉了揉眼睛,借着天上唯一的月光,看向前方。
  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山寨,高低分明的地面上座落着一座座黑色的木屋,使这里看上去毫无生气,甚至有些诡异,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烟。
  而钟巧烟也的确没有看到人。
  钟巧烟紧张地从房里迈出,探着头四处张望,轻声叫了一句:“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有没有人说句话?”钟巧烟继续在问。
  可是这里太安静了,只能听到钟巧烟自己的声音,除此之外就只有风声,阴冷的风声。
  钟巧烟显得更加紧张,双手抱在胸前,四处张望,她希望能再碰到刚才的那个老太太。
  “请问这里有人吗?”钟巧烟的声音略微大了一些,可是仍然没有人回应她,钟巧烟显得有些着急,甚至感到非常的害怕,刚才的那个老太太去哪了?难道除了那个老太太就再也没有人了吗?
  钟巧烟继续向前走着,迈上一个台阶后,她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亮光,顺着那道亮光走去,她又看到了一个石阶,石阶上方的木头房子上旁挂着一块白色的布,布上写着一个字:面。
  难道那里是家面馆?
  钟巧烟感到很意外,伸着脖子望向上方,却看到木屋旁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里面有几张桌子,有三四个人正围坐在一桌,还有一个身着伙计服装的人来回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面的香味。
  有人!终于见到人了!钟巧烟的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她快速地向前跑了几步,奔到了面馆里。
     “您要吃面吗?”伙计一边儿揉着面粉,一边儿抬起头看着钟巧烟问道。
  钟巧烟却没有马上回答,目光在伙计的脸上停留了一下。
  他看起来很年轻,眼睛很小,皮肤很白,表情有些僵硬,嘴唇发紫,就像是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一样。
  钟巧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您要吃面吗?”伙计继续问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噢,好,来一碗面。”钟巧烟随便应着,目光却从伙计的脸上移开,移到了他的腰间。
  他的腰上竟然也缝着跟自己同样的方形白布条,上面写着:二十三。
  “这是什么意思?”钟巧烟伸手指了指伙计的腰部,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腰部。
  “我是第二十三具死人,你是第四十四具。”伙计头也不抬地切着面。
  钟巧烟却惊得叫道:“死人?我们是死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记得自己是要去看亲人,路过山里,却看到一副可怕的枯骨,然后我就来这了……”
  伙计没等钟巧烟说完,就打断了她,“你知道凤凰已死吗?”伙计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冰冷地瞪着钟巧烟。
  “什么?”钟巧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不知道所以你要成为死人。”伙计重新低下了头,继续切着面,面在他熟练的刀技下,变成了整整齐齐的面条,他打开锅盖,将面条放了进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钟巧烟根本听不懂伙计的话。
  伙计伸手指着钟巧烟身后,钟巧烟赶紧回过了头,却看到有四个人围坐在桌前,低着头,似乎是在吃面,他们的腰间同样有着白色的方形布块。
  “所有找不出答案的人都要成为死人,在这里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这个。”伙计继续说道,同时又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布块,“我叫二十三,你叫四十四。”
  “四十四?”钟巧烟一惊,难道自己从现在起叫四十四?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这听起来太荒诞,就像是在做梦。
  钟巧烟快步走到那四个人面前,伸手拉起了其中一个人腰间的方形布块,那个人突然倒进钟巧烟的怀中,钟巧烟一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刚想冲那个人说什么,眼睛却突然瞪大,紧接着发出一声尖叫,将那个人推向了一旁,自己则快速后退。
  那个人竟然是……一具洁白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