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过,我告诉他说你是不会卖的。”
“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事。”
“不过,我知道你是不愿意把那些工厂卖掉的。我对他说,他和我一样清楚,你不插手管别人的闲事心里就难受。如果把工厂卖给他,你就不能插手管他的事了。”
“你怎么胆敢当着他的面这样谈论我?”
“为什么不敢?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我相信他是从心底里同意我的看法的,不过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绅士,决不会直言不讳,实话实说的。”
“你瞎说!我会把整个厂子都卖给他的!”斯佳丽怒气冲冲地扯起嗓门大声说。
在此之前,她还从没有想过要卖掉工厂。她之所以要保留它们原因固然有好几个,但钱的问题却是最次要的。在过去的几年里,如果她想卖掉工厂,随时都能赚上一大笔,然而她拒绝了所有买主的报价。因为这些工厂是她多年来惨淡经营的证据,是她在极为不利的境况下单枪匹马创下的家业,她为这些工厂,也为自己感到骄傲。最重要的是,她之所以不愿卖掉工厂,是因为它们是她接近阿希礼的惟一途径。一旦失去了对这些工厂的控制,就意味着将很少能见到阿希礼,也许从此再也不能和他单独见面了。而她必须单独和他见面。她很想知道现在阿希礼对她的感情到底怎么样了,也很想知道在玫兰妮举行宴会的那个可怕夜晚后,他所有的爱是不是因为羞愧已完全消失了。现在这种蒙在鼓里的状况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在管理厂子的过程中,她可以找到很多适当的机会与他交谈而不至于让人觉得她是有意在找他。并且,她知道,过一段时间,她是一定能收复她在他心中的失地的。可是,如果把工厂卖掉——不,她并不想卖,可一想到瑞特竟在阿希礼面前直言不讳地把她说得这么不堪,她一下子被激怒了。她当即便下了决心。她要把工厂卖给阿希礼,而且会非常便宜,好让他充分意识到她是多么的慷慨大方。
“我卖!”她恼羞成怒地大声喊道,“现在你还有什么想法?”
瑞特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胜利之光,他忙弯下腰去给美蓝把鞋带系好。
“我想你会后悔的哩。”他说。
其实她已经在为刚才的话说得太急而后悔了。如果听到这话的是别人而不是瑞特,她一定会死皮赖脸地将它收回的。她干吗要这么急急忙忙、脱口而出呢?她紧皱眉头,怒气冲冲地看着瑞特。他也在注视着她,依然是一副猫守在耗子洞口的机警神态。见她双眉紧锁,他突然大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齿熠熠闪光。斯佳丽感到了一丝不安,疑心自己上当受骗,掉进他的圈套了。
“你是不是在这里面搞了什么鬼?”她疾言厉色地问。
“我?”他扬起双眉,一副不胜惊讶的样子,“你还不了解我吗?四处奔波行善积德的事,除非是万不得已,我是从不沾边的。”
当天晚上,她便把工厂以及她在其中的全部股份卖给了阿希礼。她并没因此而受任何损失,因为阿希礼不肯接受她一上来就提出的很低的价格,最后是以别人出过的最高价成交的。在契约上签过字后,她便无可挽回地失去了这些工厂。当玫兰妮为阿希礼和瑞特各端来一小杯葡萄酒,庆贺成交时,斯佳丽只觉得心如刀割,仿佛卖掉的是自己的亲骨肉。
工厂一直是她最心爱的宝贝,她的骄傲,是她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出来的成果。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当亚特兰大还没从战争的废墟和灰烬中挣扎着站立起来的时候,在极其困苦的条件下,她先办起了一家小厂。她不畏艰苦、奋勇拼搏、精心筹划、惨淡经营,在北方佬大肆没收财产、银根奇紧、许多精明之士纷纷破产的艰难时期稳稳地站住了脚跟。现在,亚特兰大正在医治战争创伤,到处都在大兴土木,每天都有无数的外乡人涌入城里,她已经拥有了两家盈利甚丰的工厂,同时还有两家木材厂和十多支骡子车队,雇佣着一批犯人,以很低的成本经营着这些产业。跟这一切告别,就像把她一部分生活的大门永远关闭了,尽管这部分生活饱含着辛酸与苦涩,但回想起来,却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满足。
她亲手创建了这份产业,现在又亲手将它卖掉了。她心情沉重,因为她十分清楚,没有她掌舵,阿希礼准会将它们——将她辛辛苦苦创建起来的一切——丧失殆尽的。阿希礼对任何人都深信不疑,并且至今都还分不清各种木材的大小规格。她现在再也不能向他提出有益的建议了,这全都是因为瑞特已对阿希礼说过,她对什么事都爱指手画脚。
“哦,该死的瑞特!”她在心里暗暗诅咒着。她注视着瑞特,越来越坚信,这一切都是他在幕后策划的。至于他是怎么策划的,为什么要这么策划,她还不清楚。这时瑞特正跟阿希礼谈话,他的话又把她的火气给引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