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按照英国人那种细致入微的礼节招待我,连连称赞法国和科西嘉如何如何好,说他非常喜欢这国家和这一带的海岸。
这时我装出一副非常关心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些关于他身世以及有何打算的问题。他回答倒是痛快利索,说他到非洲、印度和美洲游历了许多地方,最后他笑着说:
“我经历了许多奇遇,噢,yes!”
我讲起打猎来,他就详详细细地给我讲那些稀奇古怪的事,说他如何捕捉河马、老虎和大象,甚至还给我讲了如何捕捉大猩猩。
我说:
“这都是可怕的猛兽。”
他微微一笑说:
“噢,no!最可怕的是人。”
接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像大块头英国人高兴的时候那样,笑得爽朗痛快:
“我还多次捕捉过人。”
接着他给我讲武器,请我进到他房子里,给我看各种类别的火枪。
他的客厅四壁蒙上一层黑幔,全都是镶金黑缎子,乌黑的缎子上布满金黄色的花朵,犹如火苗闪闪发光。
他说道:
“这是日本产的缎子。”
最宽的那幅帷幔中间有一样奇怪的东西,不禁引起我注意。在一块方方正正的红色呢绒上,可以清楚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东西。我走到跟前仔细看,原来是一只手,一只男人的手。这不是什么白白净净的手的骨骼标本,而是一只已经风干的手,黑不溜秋,带着蜡黄的指甲,肌肉都裸露在外面,上面好像留下油腻似的血迹斑斑,手骨像是被斧子一下从前臂砍断似的。
绑在手腕上的一条又粗又大的铁链把这手左一道右一道地绕紧,铁链连着挂在墙上的一只铁环里,而这铁环结实得足以拴大象。
我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英国佬不慌不忙地回答说:
“这是我最厉害的对手,从美洲弄过来的,先是用军刀劈断,然后用锋利的石片把皮剔掉,在阳光下放了一个星期晒干。噢,这东西对我来说真是妙不可言。”
我摸了摸这只被斩断的手,长这手的那个人肯定魁梧高大,五个手指特别长,靠几根粗大的腱同残留下来的几块七零八落的皮连在一起。手上的皮这样被剥去以后,这手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自然而然让人想起那种野蛮的报仇。
我说道:
“这人一定身强力壮。”
英国佬心平气和地回答说:
“噢!yes,不过我比他还厉害,我用这条链子把他拴住了。”
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于是说道:
“现在这条链子已经用不着了,这手总不会不翼而飞吧。”
约翰.罗威尔爵士却郑重其事地说:
“它总在想方设法逃走,这链子少不得。”
我迅速朝他脸瞄了一眼,心中不禁想道:
“他是疯了,还是胡闹?”
然而他那张脸总是难以捉摸,总是一副安详和蔼的样子。我于是把话题引到别的事情上去,把他的各色枪支欣赏了一番。
但是我还发现他的家具上摆着3支手枪,看来此人过日子总有一种恐惧,生怕遭到什么暗算。
后来我又多次去他那儿,接着我就不去了。他住这儿大家也都慢慢习惯,也就不再去理他。
整整一年过去了,11月底的一天早上,我的仆人把我叫醒,对我说约翰.罗威尔爵士夜里遇刺身亡。
半小时后我来到这英国佬的住所,跟我一起去的还有警长和宪兵队长。英国佬的仆人惊魂未定,倚在门口只是垂头丧气地哭泣。我一开始怀疑这人,但他没有什么问题。
凶手一直没有能找到。
我走进约翰爵士的客厅,一眼看到死尸仰躺在客厅正中间地上。
身上的背心已经被撕烂,一只袖子被扯掉吊在那儿,一看就知道曾经有过一番激烈的搏斗。
英国佬是被活活掐死的!他的脸发黑发肿,非常可怕,脸上的样子像是一种既惊恐又憎恨的神情。口中牙齿咬着什么东西,脖子上淌满了血,被扎了5个窟窿,好像用什么尖头铁器扎的。
法医跟着过来找我们,他对死人肌肉上留下的手指痕迹查看了半天,最后说了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像是被一具骷髅架子掐死的。”
我顿时觉得芒刺在背,立即朝墙上瞥了一眼,看到当初我曾发现那只剥了皮的可怕的手挂着的地方,但见那只手不在了,铁链也被砸断悬空吊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