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罗熟谙古代经典,深受古代东西方思想家的影响,而新英格兰的超验主义思潮又给他提供了充分的养料。梭罗一开始就说,他到瓦尔登湖既不是为了生活得便宜,也不是为了生活得奢侈,而是从事自己的私事,这种私事就是认识自我的价值。认识自我,争取自由,享有个性。这在《瓦尔登湖》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在作者质朴、真诚的描述下,我们看到了这样的文字:“4月29日,我在九亩角桥附近的河岸钓鱼,当时,我正站在摇曳的小草和麝鼠埋伏的柳树根上,就听到一声奇特的咯咯声,有点像孩子们手指敲木棒的声音,于是我抬头望去,看到了一只小巧,优美的鹰,犹如夜鹰,一会儿像水波,扶摇直上,一会儿又飞身而下,俯冲一两杆远,向人展示自己的羽翼,阳光下,羽翼闪闪发光,犹如一根缎带,又像贝壳里的珍珠。这一景象使我想起了猎鹰,这一项运动不知道塑造了多少高贵,引发出多少诗歌。我觉得这只鹰可以称作灰背隼,不过我对它的名字并不在乎。这是我见过的最为飘逸的一次飞翔。它不像蝴蝶那样翩翩起舞,也不像老鹰那样搏击长空,而是在田野上空,骄傲地翱翔,纵横嬉戏,它一会儿振翅高飞,发出古怪的叫声,一会儿又翻身而下,作出潇洒而优美的姿态,它就像是一只风筝,上下不停地翻腾,然后,又从高空翻腾中恢复过来,仿佛它的脚从未落地。它在宇宙中似乎没有什么伴侣,——独来独往,嬉戏游玩——但是它不需要伴侣,只需要清晨和天空,供其玩耍。它不孤独,相反,倒使整个大地为之感到孤独。”在这里,自然与自由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自然使人摆脱束缚,摈弃一切欲望。这是一种自然之美,荒野之美。
《瓦尔登湖》体现的是作者对非人类为中心的伦理道德的持久探索。梭罗再三强调非人类自然的内在价值,认为土拨鼠、树木或湖泊都有其内在价值。他反对大规模的砍伐森林。这一点对强调经济发展的中国而言应该有很强烈的警示作用。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林木伐尽,水泽淹枯,将来的一滴水将和血液等价。”而作家徐刚也曾于多年前发出呼吁,“伐木者,醒来!”,但是呼吁的结果却是中国西北沙漠化的出现,非典的流行,这种以人为本,忽视自然规律的做法给中国带来的不是福音,而是灾难。
《瓦尔登湖》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它通过艺术的形式,通过创造一个有机的整体,来获得人类的新生。这是一种成熟的恬静,是人类自我的一个微观和宏观旅程。正如梭罗自己所说:“我有我自己的太阳,月亮或星星,还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小世界。”《瓦尔登湖》是作者对业已丢失的现实世界的追寻,也是对清纯的追寻。清纯意味着回归春天的生活,回归青春和充满活力的感觉。通过将自我意识的发展与自然四季的更迭结合在一起,作者的心灵得到了进一步的净化,也使整个人类从中看到了问题的症结和希望所在。
诗人贺尔德林说过,“在这漫漫长夜,诗人何为?但你告诉我,诗人是酒神的祭司,他要走遍大地。” 梭罗就是这走遍大地的祭司。
本译1998年曾由作家出版社出版,2005年译者略做修改,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将其收入“人文经典读本”之中。此次由于时间仓促,译者只能在原译的基础上再略做修改,仍交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王光林
2007年3月于上海
① Cleanth Brooks and Robert Penn Warren. American Literatures: Makers and the Making (St. Matin's Press, 1973), p.759-760.
② F. O. Matthiessen. American Renaissanc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0), p. 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