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弱者，成了鲨鱼的食饵

在餐桌的谈话中，海狼被冷落一旁，心里憋气，这气总要发出来。“抹给你吃”就成了受气包。“抹给你吃”没改变作风，也没换衣服，尽管他硬说衣服已换了。他那衣服却在唱反调。炉子上、罐子里和盘子里的积垢也在与他闹别扭。

“我早警告过你，饭袋，”海狼说，“现在该让你吃点药了。”

“抹给你吃”那污黑的脸刷地白了。海狼大声叫人拿绳子来，那可怜的饭袋便从厨房里一溜而出，笑眯眯的水手们一路追着，他就在甲板上窜来窜去。饭袋送到水手舱的食物和调味品是最差的，把他扔到海里去洗一番，对水手而言这是最兴奋的事了。当时条件也适宜：夜叉号的时速不超过三英里，海面平静，但“抹给你吃”却不想被拖在水里。也许他见过那一幕。何况水也冷得够呛，而他的身子也很糟糕。

和平常一样，一有热闹，好事之徒就来了。“抹给你吃”好像十分怕水，其逃跑时的敏捷程度我们做梦都想不到。他被堵在舵楼甲板和厨房的死角里，却像猫一样跳到了舱房顶上，往船后窜去，叫追逐的人一截，他又折向舱房，窜过厨房，从“狗窝”天窗盖溜上甲板。他往前飞奔，哈里森紧跟不舍，快要赶上他了，可“抹给你吃”往上一蹿，揪住斜桅和底杠的吊索，腰一收，往后一扭，两腿蹬出，正踢在冲上来的哈里森肚子上，哈里森大叫一声，身子一蜷，倒到甲板上。

这一手，引得猎手们鼓掌喝彩。此刻“抹给你吃”在前桅甩掉一半的追逐者，又像橄榄球场上的球员从另一半人堆里滑溜而过，往后跑去。他直奔着，窜上舵楼甲板，奔向船尾。在舱房转角处双脚一滑，摔了下去。尼尔森正在掌舵，饭袋的身子往前一溜，撞到他的腿上。两人滚在一起。但只有“抹给你吃”跳起来。真怪，他那细弱的身子竟撞折了那壮汉的腿，就像折断一根烟斗柄。

帕森斯接过了舵，别人又追了上来。他们一圈又一圈地追，“抹给你吃”吓得要命，水手们尖声呐喊着，彼此指着方向，猎手们哇哇乱叫，给他们加油，同时哈哈大笑。“抹给你吃”叫三个人追下了前舱口，但他却像鳝鱼一样从人群里溜了出来。嘴角流着血，那肮脏的衬衫撕成碎片。他向主索具跳了过去，往上飞爬，爬过了索梯，一直爬到了桅杆顶上。

五六个水手一拥而上，跟着他爬上了桅顶的横桁，挤成一团等着，武夫特和黑鬼（拉提莫的舵手）两人继续爬上细钢丝索，靠着双臂的力气越爬越高。

那游戏很危险，在距离甲板一百多英尺的高空，靠双手吊住，要躲开“抹给你吃”的腿可不容易，而且“抹给你吃”的踢法凌厉。檀香山一只手吊着，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饭袋一只脚。过了一会儿，黑鬼也有样学样，抓住了另外一只。三人一起扭来扭去，晃荡成了一团，挣扎着，滑了下来，落到了横桁上的伙伴们手里。

空战结束，“抹给你吃”哀嚎着，嘴上泛着血泡，被带到了甲板上。海狼把一根绳子在帆脚索上系紧，再绕过他的腋窝。大家便把他抬到船后，扔到了水里。绳子往海里放出，四十英尺，五十英尺，六十英尺。这时，海狼大叫了一声，“停！”武夫特把绳子往缆柱上一绕，绳子便绷直了。夜叉号往前冲，拖着饭袋在海面上跳荡。

那景象真是凄惨！他虽然肯定不会溺毙，却忍受着淹个半死的煎熬。夜叉号在风浪中走得很慢。船尾升起时，那可怜虫就被拽出水面，可以喘口气。船尾下落，那绳子一松，他就沉了下去。

我忘了美谛的存在。她轻轻来到我身边时，我陡然一惊。那是她上船后头次上甲板，一片死寂，迎接她的出现。

“为何这样开玩笑？”她问。

“问海狼去。”我镇静地回答，想到她亲眼见证了这种暴行，我热血沸腾起来。

她正转身要去问，目光却落到了武夫特身上。他就在她面前。他抓住绳圈，身段灵活优美。

“你在钓鱼吗？”她问他。

他没有回答。他正全神贯注地望着船后的海，眼睛突然放光。

“嗨，鲨鱼，老板！”他叫了起来。

“往上拉！快！排队拉！”海狼大叫起来，一下超过所有人，飞跃到绳子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