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是尖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号角声,竞技场内一片满含期待的深度寂然。几千双眼睛盯着巨大的角斗场入口,盯着一个打扮成地狱看门人的卡戎,他迈步走向入口,用一柄木槌击了三下门,就像在召唤那些在门后的人去赴死一般。门咣当一声打开。露出了门后黑乎乎的内部,角斗士们从那里缓缓涌向明亮的角斗场上,他们按照长项和族别,分成一个个二十五人的队伍大步走来:色雷斯的剑斗士们穿着形如鱼状的盔甲,他们的剑将和渔网与三叉戟对抗;高卢人和塞蒙人全都披挂着重重的铠甲,只露出臂肘和膝盖;最后是撒网人,他们一手挥着又长又重的渔网,一手拿着一根有三只尖齿的长戟。
掌声从露天座位上骤然响起,并爆发成一场席卷最末排到角斗场场地的整个圆形露天竞技场的暴风雨。不管将眼神落往何处,看到的都是涨红的面孔,张大的嘴巴和拍手的巴掌。随着角斗士们在角斗场内绕场转圈儿,连绵不绝的呐喊声响了又响。他们像运动员一样大步行走,拿着武器,披着华美的铠甲,迈着有节奏的,虎虎生威的军人似的步伐。他们在恺撒的包厢前排成方阵做短暂停留,豪情满怀,不为外界所动,严肃庄重。一阵示意肃静的号声后,他们将握紧的右拳举向恺撒的方位,双目注视着他,用低沉和缓的声音唱道:
“向你致敬,恺撒!我等将死之人向你问安!”
他们立刻分开,站在他们角斗场的位置上,准备战斗。他们将按队列互战,一个学校对阵另一个学校,不过声名最盛的剑斗士是被允许进行单打独斗的,由此他们可以展现自己的力量,身手和胆量。此刻亦是这般,从高卢人队伍中走出一个冠军,在常去竞技场的人中间,他享有“屠夫拉尼奥”的盛名,他曾赢过很多场比赛。戴着又大又重的头盔面纱,穿着裹住他壮硕的胸膛背脊的厚实衣甲,他看起来就像是在阳光普照下的黄沙下,一只亮闪闪的大甲壳虫,一个叫做卡楞狄奥的将和他相斗,他用渔网和三叉戟作战,因为多场胜利而出名。
“五百塞斯特塞斯,压高卢人胜!”赌局开押时一个声音吼起来。
“五百塞斯特塞斯,压卡楞狄奥胜!”
“凭赫拉克勒斯之名发誓!我压一千!”
“两千!”
与此同时,披挂着厚重铠甲的高卢人慢慢移向角斗场的中心,并开始缓缓地弓起身。他将剑向他的对手挥刺过去,垂首耸肩,同时从铁面纱上的洞眼里观察那个拿着渔网的敏捷家伙,那个撒网人轻巧灵活地就像一个女人,除了胯上围着一圈遮羞布外,他浑身赤裸,仿佛一尊漂亮的大理石雕像,定格在了灵巧的动作下。他绕着笨重的对手疾速转圈,并动作优美地将渔网向他罩去。他的三叉戟上下穿梭,总是朝着那个剑斗者面纱上的眼洞招呼,他唱着撒网人一向对挑战者唱的讥讽小调:
我是在打渔,不是在打你;
高卢人噢,你跑什么哟?
兴奋的民众齐声高吼着应和道:“我是在打渔,不是在打你;高卢人哟,你噢什么哟?”
然而那个高卢人并没有跑走的意图。为了对这个他之前没有交过手的撒网人做出判断,他原地不动,即使转动身体也只是为了让他的敌人不绕到他身后。那颗硕大的,套着头盔的脑袋上出现了让人惊恐的迹象,观众们看出来了,那两个眼孔后面积攒起了冰冷致命的力量,就好似这副沉重的铜甲包裹的身躯正在集聚起全部力量,就为了即将决断一切的一跃。
此时此刻,撒网人向他疾驰而去,接着又跳开,虚晃了一招,用他的三叉戟刺过去,动作快得只有少数几个人看清。那位持剑者的盾牌和戟齿触碰的锵锵声数次响起,但那个高卢人连晃都没晃一下,显示出了他的力大无穷。他整副身心似乎都专注在那张网上,而不是那只三叉戟,那张渔网在他头顶不断地盘旋,就像一只危险万分的禽鸟。
观众们摒息观看这场角斗士高手的对决。拉尼奥见机扑向他的对手。那个撒网人也同样疾速移动着在他剑下旋身,并将渔网撒了出去,高卢人扭身面向他,用盾牌接住了渔网,然后二人都向后蹦,又一次互相紧追不放。
“打平了!”众人喊道。最靠近围板的前排座位间开了新的赌局。恺撒直到此时之前一直没有加以注意,他正忙着和维斯塔贞女鲁布里娅说话,不过现在他把头转向了角斗场。
他们在你攻我防之间的技巧和精准度一如既往,没有差别,他们的身手娴熟自如得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着意表现自己的本领和丰富经验。拉尼奥又两次躲开了渔网,开始向角斗场边缘退缩。那些赌他输的人激他动手,就害怕他在角斗场边上缓过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