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采石工的茅屋了。”彼得指道。“我们试图穿过台伯河回去时,里努斯病倒了,那里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不久之后他们到了那里。
这个茅屋事实上是从那条狭窄的死路尽头挖出来的一个洞。一面泥浆和芦苇打成的墙遮住了洞口。洞门关闭,不过茅屋内的火光可以透过窗户孔看见,一个大个子从他面前的阴影中冒了出来,问他们是什么人。
“基督的仆人。”彼得说。“祝你平安,乌尔苏斯。”
乌尔苏斯屈身抱住使徒的双膝,接着他便认出了维尼奇乌斯。
“你也在这里吗,老爷?”他问,很开心见到他。像一个忠诚的仆人那样,他搂住这个司令官的腰,亲了亲他的手,“感谢羔羊,你把欢乐带给了卡琳娜。”
他向后退,打开了门。他们进了屋,里努斯抱病躺在一张草垫上,他脸庞消瘦,额头黄得像一块老象牙,吕基娅手持一串小鱼坐在炉前,显然,她是在做晚饭。以为进来的是乌尔苏斯,并且忙着烤鱼的她没空抬头观瞧,她没有留意他们。可是维尼奇乌斯却走近她,念着她的名字,对她伸出双臂。这时候她跳了起来,又惊又喜,脸上浮上一抹红晕,一句话不说地跑到他敞开的怀里,仿佛一个走失的孩子,在数日的害怕和劫难后突然找到了她的父亲或母亲。
若是她因奇迹而得救,他会表现出的感情,也就是这么深刻了,他一把抱住她并将她紧紧搂在胸前。他松开怀抱,两手捧住她的脸,手指抚向她的双鬓,将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幸福地问候她,爱恋她。他明白他的欢乐和他的好运气和爱情一样无穷无尽。
他开始向她讲述他从安提乌姆来的一路狂奔,讲述他是如何在漫天烟雾的城外和里努斯的家中寻找她的,讲述他那段时间对她是怎么担惊受怕,讲述他经历了怎样的痛苦,直到使徒告诉他她在哪儿时,那痛苦才停止。
“可是现在我找到你了。”他说,“我不会再丢下你,不会把你丢在大火里,丢在那边的疯狂人群中。人们在城外互相残杀,奴隶们变得狂妄。到处是谋杀和抢劫。神只知道会有什么别的灾难会降临罗马。但我会救你,最亲爱的,救你们所有的人。听着,我的爱,你们何不全跟去我安提乌姆呢?我们会在那里找条船,坐船去西西里,我的房产就是你们的房产,你明白的,我的庄园也是如此。现在听我说!在西西里你能找到奥路斯和彭波尼娅,我会带你去见彭波尼娅并恭恭敬敬地请她把你嫁给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自然再也不用怕我,亲爱的。我还没有受洗,但你可以问问彼得,问他在我们来这儿的路上,我有没有告诉他我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基督追随者。如果需要,我立即求他为我施洗,就在这个采石工的茅屋里,信赖我吧,你们都可以信赖我。”
听他说话的吕基娅高兴得满面红光。这个茅屋里的每一个人常年来都生活在动荡和惧怕中,首先是由于他们的犹太人同胞的仇视——对犹太人的宗教和犹太人的生活方式而言,基督教是一个的变革性的威胁;现在则是由于滔天大火和大火的各种不可预期的后果。搬去西西里将在他们的生命中打开一个安宁的新时代,终止所有的精神折磨。若是维尼奇乌斯想带她一个人走,她可能会拒绝,她不会愿意把彼得和里努斯丢下不管,然而他不是邀请了他们所有人吗?他不是说“你们全跟我走,我的房产和庄园属于你们所有人”吗?
接下来,她做了只有在婚姻圣坛上的罗马新娘们才做的举动。她握住他的手亲了亲,表示她的接受和顺从,说道:“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这道誓言的。彼得会不会以为她说得过早,过于谦卑了?里努斯会说什么吗?维尼奇乌斯会不会发觉这话说得仓促了?她羞了个大红脸,站在火光下,低垂着头颅,不过,迅速瞥了一眼她的爱人的面色后,她很快放了心——她看到的全是满满的爱恋。
“罗马是恺撒下令烧的。”维尼奇乌斯转过头对彼得说。“即便是回了安提乌姆,他还在抱怨从没有看过一座大城市被大火烧毁的景象。假如这样耸人听闻的罪行他都干得出来,想想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吧。谁知道他就不会命令军队把所有的幸存者都杀掉呢?谁又能说清火灾之后会出来什么样的敕令和迫害呢?又或者,谁能说得清这场灾变就不会逼出造反,内战,屠戮和饥荒呢?保护好你们自己,躲开这些吧,并且让我们保护吕基娅!你可以在西西里静待暴雨过去,等到诸事平静后再回来,再继续你的工作。”
恰在此时,外面远远响起了一些充满了骇人怒气的狂喊乱叫,喊叫声来自于梵蒂冈草场的方向,仿佛是在印证维尼奇乌斯的警告。接着,拥有这间茅屋的采石工跑了进来,他着急忙慌地横上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