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尽管这个让人快乐的变化对这一家人有着明显的影响，尽管村舍里再度响起了欢声笑语，有些人，甚至是罗斯本人却时常表现出一种不常见到的拘谨，这些奥利弗也注意到了。梅莱太太和儿子常常闭门长谈。罗斯不止一次面带泪痕出现。在罗斯伯恩先生已确定去彻西的日子以后，这些迹象增加了。很明显正在发生的什么事情破坏了这位小姐和其他人的内心的平静。

终于，一天早晨，罗斯一个人在餐厅吃早餐时，哈利·梅莱走了进来。他犹豫了一会儿，恳请罗斯答应他和他谈会话。

“几句，只要几句就够了，罗斯，”年轻人说着，把椅子拖到她的面前，“我要说的话你心里早就知道了，我心中最珍爱的期望你也并非是不知道，尽管你从未听到我亲口对你说过。”

从他进来那一时刻起，罗斯的脸色就开始变得苍白，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最近生病引起的。她只是俯下身子，弯腰观看着在她旁边的几盆花，默默地等他往下说。

“我早就该离开这儿了。”哈利说。

“你应该，确实是的，”罗斯回答，“原谅我这么说，但我真的希望你早就离开了。”

“是那些最可怕，最折磨人的牵挂让我来到这里的，”年轻人说，“我害怕失去自己唯一爱的人，我的每一个愿望、每一个期待都集中在她身上。你差一点死去，徘徊于人世和天堂之间。我们知道，当年轻、貌美、善良饱受疾病折磨的时候，他们纯洁的灵魂便不知不觉转向了他们光明、永远安静的归宿。我们知道上帝保佑我们！我们中最善良，最美的人往往会在风华正茂时走到生命的尽头。”

这些话语说出来的时候，温柔的姑娘眼里噙满了泪水，一滴泪水滴落在她正弯腰观看的花朵上，在花萼中明亮地闪烁着，使花儿更加美丽，仿佛从她那美好、年轻的内心里涌出的泪水要与最娇艳的花朵比美。

“一个善良而又美丽的女孩，”年轻人充满激情地说，“一个与上帝身边的天使一样美丽和天真无邪的姑娘，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噢！那个和她相近的遥远世界的大门已经为她敞开了一半，谁还能指望她会回到这个充满悲哀和不幸的世界中来呢！罗斯，罗斯，知道你就像上空的光芒洒向大地的柔和的影子一样正渐渐离去，再也没有希望会为那些还在此徘徊的人留下来；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使你留下来，感觉到你属于那个光明的世界，许许多多最美丽、最善良的人早就飞到那里去了；尽管有种种安慰，却还祈祷上帝把你换给那些爱你的人——这些困惑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每日每夜，它们都在折磨我，随之一起的还有洪流一样席卷而来的恐惧、忧虑和自私的懊悔，生怕你会死去，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几乎是爱你爱得失去了理性。你终于康复了，每天，甚至是每个小时，健康一点点地回来了，融入你身体里缓慢流淌的枯竭、微弱的生命溪流，使它再次成为汹涌澎湃的浪潮。我的眼睛由于渴望和深情而变得潮湿，我用它们看着你死里逃生。不要告诉我你希望我抛开这份感情；因为正是它软化了我的心，使我对全人类变得温和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罗斯哭泣着说，“我只是希望你离开这里，这样你就可以再次拥有崇高的、值得你为之付出努力的追求。”

“没有什么比努力赢得你的心更值得我去追求，更配得上最高尚的品质这个称号的了，”年轻人握着她的一只手说，“罗斯，亲爱的罗斯。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爱着你，希望着功成名就后荣归故里，并告诉你，我追求声誉仅仅是为了与你共享；我还幻想，在那个幸福的时刻，我将怎样让你想起我曾经对你做出的许多无言的、爱恋的表白，我要向你求婚，履行我们之间以前的无言的婚约。那一时刻还没有到来，可现在，功名尚未成就，青年时代的梦想也尚未实现，我还是要给你这颗早就属于你的心，把我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你对我的求婚的回答上。”

“你一直都是那么善良，品行高尚，”罗斯控制住激动的感情，说道，“既然你相信我并非是没有感情或忘恩负义的人，那就听我的回答。”

“回答是，我可以努力做到无愧于你的爱，是吗，亲爱的罗斯？”

“我的回答是，”罗斯回答说，“你必须努力去忘掉我，但不是要你忘掉我是你多年真挚的朋友，因为那样会深深地刺痛我的心，而是要忘掉我是你爱的人。看看这个世界，想想有多少颗心会让你因为赢得它们而引以为豪。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托付给我另一种感情，我会成为你最诚挚、最热心、最忠实的朋友。”

说到这里，罗斯停了下来，用一只手捂着脸，任凭泪水挥洒而出。哈利依旧握着她的另一只手。

“这是为什么，罗斯，”最后，他低声说道，“你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