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有人乘双驾马车出门杀人抢东西,你这个可笑的老吸血鬼?”容易急躁的大夫说。
“那你想干什么?”驼背问道,“你再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了!见鬼去吧!”
“我认为合适的时候会走的,”罗斯伯恩先生一边说,一边朝另一个房间望去,那个房间和先前那间一样,完全不像奥利弗说的样子。“总有一天我会查出你的底细,我的朋友。”
“你行吗?”丑陋的驼子冷笑道,“如果你想找我,我就在这儿,我在这里住了二十五年了,我不疯不傻,就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怕你?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说着,矮小的丑八怪发出一阵可怕的嚎叫,在地上又蹦又跳,像是气得发了疯。
“这也真够愚蠢的,”大夫暗自说道,“那孩子准是弄错了。喏,把这放进你的口袋,重新把你自个儿关起来吧。”随着这番话,他扔给驼背一张钞票,便回马车那边去了。
驼背汉子尾随着来到车门前,一路嘟哝着最最野蛮的诅咒与怒骂。然而,就在罗斯伯恩先生转身和车夫说话时,他探头朝马车里边望去,刹那间瞥了奥利弗一眼,目光是那样尖利凶狠,充满敌意,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奥利弗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了,都无法忘掉。直到车夫回到座位上,那汉子还在不停地破口大骂。他们重新踏上旅途,这时还可以看见他在后边跺脚,扯头发,一阵暴跳如雷。
“我真是个笨蛋,”大夫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以前知道吗,奥利弗?”
“不知道,先生。”
“那下一回可别忘了。”
“一个笨蛋,”大夫再度陷入沉默,过了几分钟他又说道,“就算刚才那地方找对了,而且就是那帮家伙,我单枪匹马,又能怎么样?就算有帮手,我看也得不到什么好的结果,只会暴露我自己,还会不可避免地供出我是怎么把此事遮掩过去的。总之,我真是活该。我老是一时兴起,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这事给我点教训。”
事实上,这位出色的医生一辈子办事都是凭一时冲动,但支配他的这种冲动的性格非但从来没有使他卷进任何特别麻烦或者倒霉的事情中去,反而使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给予他极为真诚的推崇和敬重,这绝对不是恶意的恭维话。实事求是讲,眼下他是有一点生气,有一两分钟感到失望,他想拿到有关奥利弗身世的任何确切证据,哪知遇到的头一个机会就落空了。不过,他很快又想开了,发现奥利弗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时依然老老实实,前后吻合,显然和以往一样真诚坦率。他打定主意,从今以后完全相信他的话。
因为奥利弗知道布朗洛先生居住的那条街的名字,他们可以照直开到那儿去。马车折进了那条街,他的心跳的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
“说吧,我的孩子,是哪一所房子?”罗斯伯恩先生问道。
“那一所。那一所。”奥利弗一边回答,一边急切地指着车窗外。“那所白房子。哦,快呀。求你开快一点。我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这让我老是哆嗦。”
“过来,过来。”好心的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马上就要看见他们了,他们见到你安然无恙,肯定会喜出望外的。”
“哦!我就希望这样!”奥利弗大声说道,“他们对我真好,非常非常好。”
马车朝前开去,停下了。不,不是这所房子,隔壁才是。车又开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奥利弗抬头望着那些窗户,几颗饱含着欢乐期待的泪珠滑下他的面颊。
天哪!白色的房子空空如也,窗户上贴着一张招贴:“出租”。
“敲敲邻居的门。”罗斯伯恩先生大声说,一边挽住奥利弗的胳臂。“您知道过去住在隔壁的布朗洛先生上哪儿去了吗?”
这家的女仆不知道,但愿意回去问一下。她没过一会就回来了,说六个星期之前,布朗洛先生已经变卖了物品,到西印度群岛去了。奥利弗搓着双手,身子往后一仰,后退了几步。
“他的管家也走了?”罗斯伯恩先生顿了一下,问道。
“是的,先生,”女仆回答,“老先生,管家,还有一位绅士是布朗洛先生的朋友,全都一块儿走了。”
“那就回家吧,”罗斯伯恩先生对车夫说,“不要停下来喂马,等开出这该死的伦敦城再说。”
“去找那位书摊掌柜,先生?”奥利弗说道,“我认识上那儿去的路。去见见他,求您了,先生。去见见他吧。”
“我可怜的孩子,这已经是够令人失望一天的了,”大夫说,“这对我们俩来说都够受了。如果我们去找那个书摊掌柜,保准会发现他已经死了,要不就是放火烧了自家的房子,或者溜之大吉了。不,直接回家。”顺从大夫的一时冲动,他们便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