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灯。”赛克斯说，“否则我们非得摔断脖子不可，要不就是踩到狗身上。要是那样的话，小心自己的腿！”

“你们站着别动，我去弄盏灯来。”那声音回答。接着听见说话人走开的脚步声。片刻，约翰·道金斯先生，或者说是机灵鬼道格出现在眼前。他的右手握着一根开裂的拐杖，拐杖末端插着牛脂烛。

这位小绅士只是朝奥利弗幽默地咧嘴笑了一笑，算是认出了他，然后他掉过脸招呼来者跟他下楼。他们穿过一间空荡荡的厨房，走进一间矮屋，那屋子散发着一股泥土的气味，好像是建在小后院里，他们一进门就听到喧闹的笑声。

“啊，天啊，天啊！”查理·贝茨小少爷嚷嚷道。笑声就是从他的肺里发出的。“他回来了！啊，天啊，他又回来了！哦，费金，你瞧他。费金，你好好看看他！笑死我了。这真有意思。笑死我了。谁来扶我一把，好让我笑个够！”

贝茨小少爷禁不住一阵狂喜，索性平躺在地，两腿像抽筋似的在空中乱踢了足足五分钟。然后，他一跃而起，从道格手中夺过那根破拐杖，走到奥利弗跟前，绕着奥利弗看了又看。这时，那个犹太人则脱下睡帽，把腰弯得很低向手足无措的奥利弗连连鞠躬。机灵鬼性格阴沉，从不让取乐影响正事，此刻他正认认真真地搜查奥利弗的衣袋。

“瞧他这身打扮，费金。”查理把蜡烛移近奥利弗的新外套，差点就要把衣服点着。“瞧他这身行头！上等的衣料，时髦的式样！哦，我的天哪，真有意思！还有那些书，真是个十足的绅士，费金！”

“看到你这么光鲜我很高兴，亲爱的。”犹太人装作谦恭的样子鞠了一躬。“机灵鬼会给你拿一套衣服来，免得把这套节日礼服弄脏。为什么不写封信告诉我们你要回来，亲爱的？那样我们就可以为你准备一顿热乎乎的晚饭。”

听到这话，贝茨小少爷又纵声大笑。他笑得那样响，费金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就连道格也笑起来。不过，这时机灵鬼正好从奥利弗的口袋里搜出一张五英镑的钞票，我们就很难说到底是那句玩笑话还是这个发现使他笑起来。

“喂！那是什么？”赛克斯见犹太人抓住钞票，上前问道，“那得归我，费金。”

“不，不，亲爱的，”犹太人说，“是我的，比尔，我的，那些书归你。”

“如果不把钱给我，”比尔·赛克斯戴上帽子果断地说，“如果不归我和南希两人，那我就把这男孩送回去。”

犹太人吓了一跳，奥利弗也吓了一跳，虽然是出于不同的原因。他真的希望争吵的结果是把他送回去。

“交出来！听见没有？”赛克斯说。

“这不公平，比尔。不公平，你说呢，南希？”犹太人问。

“管他公平不公平，”赛克斯反驳道，“交出来，我警告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南希搭上宝贵的时间，除了当当探子、帮你把一不留神从手心里溜掉的小鬼抓回来，就没别的事可干了吗？交出来，你这个贪财的老不死，给我拿出来。”

如此温和地规劝一番后，赛克斯先生把那张钞票从犹太人的食指和拇指之间抽出来，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把钞票折小塞进围巾。

“这是我们应得的报酬，”赛克斯说，“连一半都不够。你要是喜欢看书，可以把这些书留下，不喜欢的话就卖掉。”

“这些书很漂亮，”查理·贝茨说，他做着各种鬼脸，装出正在读手里的那本书。“写得很棒，是不是，奥利弗？”天性活泼幽默的贝茨小少爷见奥利弗沮丧地看着这些折磨他的人，又发出一阵狂笑，比刚才的声音更响了。

“书是那位老先生的，”奥利弗绞着双手说，“是那位好心的、和善的老先生的。我发烧快要死的时候，他把我带到家里照顾我。哦，求求你们把书送回去，把书和钱都还给他。你们把我一辈子留在这里都可以，但是求求你们一定要把书还回去。他会以为是我偷了它们，还有那个老太太。他们都对我很好，都会以为是我偷的。哦，可怜可怜我吧，把书和钱送回去！”

奥利弗痛不欲生，跪倒在费金的脚下，双手合在一起拼命哀求。

“这孩子说得有道理。”费金偷偷往四下里看了一眼，两道粗浓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你说得对，奥利弗，你是对的。他们会认定是被你偷走了。哈！哈！”犹太人搓着手笑出了声。“即使让我们自己选择时机，也不可能这么凑巧。”

“当然不可能，”赛克斯说，“我一看见他胳膊下面夹着书从克拉肯维尔走出来，就知道机会来了。真是太巧了。那些人都是好心肠的善男信女，否则就不会把他带回家去。他们现在不会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免得还要去报案，弄得他又被关进牢里。现在他不会给我们惹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