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被多么严肃的仪式献上了奴隶制的祭坛,可是,在他踏上英国神圣的领土的那一刻起,这座祭坛和上帝就一起沉落尘埃,他就会在不可抗拒的普遍解放的潮流中,得到拯救、新生和解放。
柯伦柯伦(John Philpot Curran,1750——1817),爱尔兰法官,这是他于1772年为一个被带到英国的牙买加奴隶James Somerset争取自由所作的辩护词。见《柯伦选集》第1卷第5章。
话分两头,我们暂且离开受迫害的汤姆,回头看看乔治和他妻子的命运,上次我们把他们留在大路边一家好心的农户里。
话说唐姆·洛克被送到一位教友会会员家里,躺在一张非常整洁的床上呻吟喊叫着,负责护理他的慈祥的多卡斯阿姨,觉得她服侍这位病人,就像服侍一头生病的美洲野牛一样。
多卡斯阿姨是一位身材高大、神态庄严的妇人。她的头上戴着干净的棉布帽子,掩住了波浪形的白发;白发下面覆盖着一个光亮的额头,额头下面长着一对深思的灰色眼睛;胸前别着一条折叠着的整洁的白绸手巾。当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的时候,身上光洁的褐色丝绸衣服,便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见鬼!”唐姆·洛克用力地把被单掀开说。
“托马斯,请不要说粗话。”多卡斯阿姨说,又平静地给他把被单整理好。
“唔,我不说了,老奶奶,只是我忍不住,”唐姆说,“天气热得要命,热得人非骂娘不可!”
多卡斯从床上拿开一条羊毛围巾,又把被单重新拉平整,给唐姆盖好,一边说道:
“朋友,但愿您不再赌咒发誓骂人了,要注意点儿风度。”
“见他的鬼,”唐姆说,“我要注意什么风度?我想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见鬼去!”唐姆在床上滚来滚去,又把床铺搅得一塌糊涂。
“我估计,那个家伙和那个女人一定在这里。”停了一下,他又阴沉沉地说。
“他们确实在这儿。”多卡斯说。
“他们最好逃到湖上去,”唐姆说,“越快越好。”
“他们可能会去的。”多卡斯阿姨平静地织着毛线活说。
“尼(您)听着,”唐姆说,“我们在桑达斯基有线人,那里有船接应我们,现在,我不妨把这告诉您。我希望他们会逃出去,让马克士这个该死的小子扑空!”
“托马斯!”多卡斯说。
“听我说,老奶奶,要是你们把瓶子塞得太紧的话,瓶子会裂开的。”唐姆说,“不过那个娘们叫他们给她化化装,不要让人认出来。在桑达斯基,她的相貌特征已经公布出来了。”
“我们会注意这件事的。”多卡斯非常镇静地说。
当我们在这里向唐姆·洛克告别的时候,我们最好先说明一下,他在这个教友会员的家里调养了三个星期,医好了伤口和随后染上的风湿热病之后,虽然变得更加郁郁寡欢,但人却变得聪明了些。他放弃了抓捕奴隶的工作,成了这个新居民点的一位新成员。在这里,他更快活地发挥他捕熊猎狼以及抓捕森林里其它野兽的才干,成了这个地区的一位名人。他经常以虔诚的口气谈起教友会的人。“都是些好人,”他会说,“想要改变我的信仰,实际上办不到。不过,对尼(您)说吧,陌生人,他们服侍病人是一流的无可指摘,做的肉汤和小吃真是好吃极了。”
由于唐姆说出了在桑达斯基有人会搜捕逃亡奴隶的情报,慎重起见,教友会的人决定让他们分别上路。吉姆和他的老母亲先出发,过了一两夜后,乔治和伊莱扎才带着他们的孩子,坐着马车偷偷进入桑达斯基,住在一位好客的教友会员家里,准备通过他们在湖上的最后通道。
黑夜很快就要过去了,自由的晨星已在他们前方明亮地照耀着。自由!一个令人震慑的词儿!自由是什么呢?美国的男男女女们,为什么你们心中的热血,会为这个词儿而震颤,你们的父辈会为这个词儿而流血,而你们勇敢的母亲们也愿意为它献出最高贵最优秀的亲人呢?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对一个国家来说是光荣而高贵的,那么对个人来说不也是同样光荣和高贵吗?自由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对一个人又意味着什么呢?自由对于那个坐在椅子里,双臂抱在胸前,双颊露出非洲人的血色,眼里燃着黑色火焰的年轻人乔治·哈里斯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对你们的父辈来说,自由是一个国家作为一个国家存在的权利。对他来说,自由是一个人作为人而不是畜生生存的权利;是能拥抱他的妻子,保护她免受非法的暴力侵犯的权利;是保护和教育他的孩子的权利;是拥有一个自己的家,拥有自己的宗教信仰,拥有自己的而不是附属于他人意志的品格的权利。当乔治用手托着下巴,焦虑地看着妻子用一套男人衣服女扮男装,以便在逃亡路上显得更安全些的时候,所有这些想法便在他的胸膛里热烈翻腾着。
“现在该动手了,”她站在镜子前面,摇落一头如黑绸一样的鬈发,说道,“我说,乔治,这太可惜了,对吗?”她抚弄着头发说,“非全部剪掉不可吗?”
乔治苦笑着,没有回答。
伊莱扎又转身面对镜子,只见剪刀的刀光一闪,一绺接一绺的长发便离开了她的脑袋。
“现在,行了吧,”她拿起一把梳子说,“再整理一下就可以啦。”
“瞧,我不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吗?”她转身向她的丈夫说,红着脸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