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夫人，上帝按他自己的意思办事。丽姬已经过了河进入俄亥俄州，上帝好像是用他那两匹马拉的烈火战车送她过河似的。”

在女主人面前，山姆的血管里总是流着虔诚的血，并时不时引用一些《圣经》中的经文和形象。

“过这边来，山姆，”跟着也来到走廊的谢尔比先生说，“把你的女主人想知道的事情说给她听。来，来，爱米丽，”他拥抱着她说，“您身上冷得瑟瑟发抖，您想得太多了。”

“想得太多！谁叫我是个女人是个母亲呢？在上帝面前，我们俩对这个可怜的姑娘不是都有责任么？上帝呀！不要把这个罪过加到我们身上吧。”

“什么罪过，爱米丽？您心里明白，我们不过做了不得已的事罢了。”

“不过，我还是有一种可怕的负罪感。”谢尔比夫人说，“我无法把这种感觉抹掉。”

“过来，安弟，你这个黑奴，居然还活着！”山姆在阳台下面叫着，“把两匹马牵到仓库那边去，尼（你）没听到老爷在叫我吗？”山姆手里拿着棕榈叶帽子，很快出现在客厅门口。

“呶，山姆，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告诉我们。”谢尔比先生说，“伊莱扎在哪里，你知道吗？”

“啊，老爷，我亲眼看到她跳上浮冰逃过河去。她用最惊人的速度跳过河去，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我还看到一个男人帮她爬上俄亥俄州那边的河岸，接着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山姆，我认为这个奇迹有点虚假。踩着浮冰过河不是件容易的事。”谢尔比先生说。

“容易！没有上帝的帮助，没人能这样轻易过河的。哎，呶，”山姆说，“事实就是如此。哈利老爷、安弟和我追到大河边的一家小客店，当时我骑在马上，走在前面一点（我装作非常热心想抓住丽姬的样子，但心里却忍不住说决不）当我走到客店窗边时，分明看到她正站在窗前，眼睛望着别处，而他们则还落在后面。啊，我甩掉帽子，高声呼喊起来，以引起她的注意。丽姬当然听到我的叫声，便急忙从窗边往后退，这时哈利老爷才从窗边走过向前门走去；接着，尼（您）听我说，她就从一扇边门跑出去了；她跑下了河岸这时哈利老爷也发现了她，便大声喊叫，于是老爷、安弟和我，便一起随后追去。她溜下河岸到了河边，眼前是距离对岸10英尺宽的急流，急流里面是摇摇晃晃、忽沉忽浮，像一座小岛似的巨大冰块。我们就追在她后面，我想我当时的魂魄已经快抓住她了，只听她发出一声我从未听过的尖叫声，就见她跃过那道急流，落在一块浮冰上面；接着她又一边尖声叫着，一边继续向前跳跃只听她脚下的冰块在轧轧作响！嘭嘭！咣咣！当当！她就像一只公羊只管往前跳！天呀，在我看来，那道急流对姑娘们来说可不是一道小溪啊！”

山姆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谢尔比夫人一直静静地坐着，因激动而脸色苍白。

“慈悲的上帝啊，她没有死！”她说，“可是这个可怜的孩子在哪里呢？”

“上帝会保佑她的，”山姆虔诚地滚动着眼睛说，“正如我所说的，神恩无处不在，就像夫人经常教导我们的那样。这是尼（您）的谋略。呶，要是今天这件事不是由我去办，她早就被抓回来了。今天早晨，不是我故意把马儿放跑，让它们一直乱跑到吃午餐的时候吗？今天下午，要不是我故意让哈利老爷瞎走了5英里的话，他早就像猎狗一样轻易地把丽姬抓住了。所有这些都是天意的安排。”

“这些可说是一种天意，你可不能泄漏天机，山姆。我敢说在我这里还没有一位绅士做过这种事情。”谢尔比先生用在这种情况下尽可能严厉的语气说。

呶，跟一个黑人生气就像跟一个孩子生气一样，是没有用处的。主仆双方都本能地明白这件事的内幕，又都极力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山姆被这种无端的指责弄得灰溜溜地，不过他还是装出心情沉重的模样，耷拉着两边的嘴角现出很后悔的神情站在一边。

“老爷说得很对很对，这是我的耻辱没什么好说的。老爷和夫人当然不会鼓励我这么干的，我心里明白就是。不过一个像我这样可怜的黑奴，有时碰到像哈利老爷这种为非作歹的人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傻事来。他没有一点绅士风度，任何一个像我一样受过老爷教养的下人，都不会去给一个那样的人帮忙的。”

“很好，山姆。”谢尔比夫人说，“既然你对自己的过失有了正确的认识，你现在可以去找克萝大婶，她会把今天晚餐留下来的，凉火腿拿给你们吃的。你和安弟想必都饿啦。”

“夫人对我们太好啦！”山姆高兴地鞠了个躬，离开了。

如上所述，我们可以觉察，山姆师傅有一种天生的才干，毫无疑问，这种才干是一种可使他自己得到特别的赞赏和荣誉的见风使舵的本领，已经使他在日常生活中有了出色的表现；因此，在他得到主人的信赖之后，便隐藏起脸上虔诚谦恭的仪态，显出一种潇洒的、轻松自由的神气，把他的棕榈叶帽子往头上一戴，带着到厨房大吃一顿的良好胃口，向克萝大婶的领地走去。

“现在我有了机会，”山姆自言自语道，“我要对尼（你）们这些黑奴夸夸海口了。上帝呀，我要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

我们还要知道一件令山姆特别高兴的事，就是骑着马陪伴主人去参加各种政治集会。在那里，他有时靠在栅栏上，有时爬在树上，怀着巨大的兴趣观察那些口若悬河的演说家；然后，他会走到与他一样陪着主人来开会的各式黑人弟兄中间，以最滑稽可笑的态度模仿演说者的动作，启发、逗乐他们，用最沉着冷静的热情和严肃认真的态度，把演说者的意旨传达给他们。虽然他的听众大体来说都是跟他一样的黑人，有时也有一些白人，他们听着他演说，对山姆的自吹自擂或哈哈大笑，或挤眉弄眼。事实上，山姆把演讲当作他的天职，从不放过一次可以让他施展口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