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鼠到了野林外围时,天色已近黄昏,他毅然决然地冲进了野林,左看看,右瞧瞧,焦急地搜寻着朋友的踪迹。那些邪恶的小脸,时不时地从洞里冒出来,可一看见这个威猛的动物腰插手枪、手操可怕的大棒,便立刻不见了踪影。他刚进林子时听到的清清楚楚的口哨声和叭哒叭哒的脚步声也停止了,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他勇敢地在密林中穿行,一直向野林的尽头走去;然后,又避开所有的路径,在野林来回搜寻,竭力去把整个野林搜个遍,口里一直呼唤着:“鼹鼠,鼹鼠,你在哪儿?是我——河鼠!”
河鼠在树林中耐心地搜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回应,兴奋极了。他循着这声音穿过越来越深的黑暗来到一棵老山毛榉树下,树上有一个洞,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河鼠兄!真的是你吗?”
河鼠爬进树洞,只见鼹鼠浑身无力,仍然颤抖个不停。“呵,河鼠!”鼹鼠叫道,“我好害怕!你想象不到的。”
“噢,我能理解,”河鼠安慰着。“你不能真的就那么出来呀,鼹鼠。我一直在努力不让你这样蛮干。我们河岸居民,几乎是不可能独自往这里闯的。如果要来,至少也是两人结伴,一般来说那样才会没事儿。此外,还得了解上百种事情,我们都知道,可你还没有。我是说你要学会暗号、手势;要知道在这里说什么话管用,口袋里该装什么样的植物,会背什么样的诗句,还要学会一些计谋和对策。所有这些一旦学会都很简单,但如果你是个小不点儿,就必须知道,否则就会遇上麻烦。当然,如果你是老獾或者水獭,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勇敢的蟾蜍先生肯定不会介意是不是,独自来这儿了,是吧?”鼹鼠问道。
“老蟾蜍?”河鼠不由得开心地大笑起来。“他不会独自在这一带露面的。要是给他整整一帽窝儿的金币,他也不会的。”
鼹鼠看见河鼠这样肆无忌惮的大笑,再看到他的哨棒和发亮的手枪,一下子乐了,身子也不再打颤,胆量也大了起来,重新又恢复了自信。
“好了,”过了一会儿,河鼠说道,“趁现在还有一星光亮,我们得打起精神往回走。你知道,在这儿呆一晚上是不行的,一个原因就是天太冷了。”
“亲爱的河鼠兄,”可怜的鼹鼠说,“实在抱歉,但是我已经快累死了,真的是这样。如果非要我回家的话,你必须让我在这儿多休息一会,恢复了体力再说。”
“好,行!”心地厚道的河鼠说,“休息一会儿吧!不过,天差不多漆黑一团了。过一会儿应该会有月光。”
于是,鼹鼠把整个身子钻进枯树叶里,舒展开四肢想进入梦乡,只是辗转反侧睡得不是很踏实。河鼠也尽量把身子埋进树叶中,让自己暖和一些。他躺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鼹鼠终于醒过来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和精神。河鼠说:“好,我先看看外面是不是都平静了。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真的该动身了。”
河鼠走到树洞的入口处,探出头去。一会儿,鼹鼠听见他轻轻地自言自语道:“嗨!嗨!有情况!”
“怎么回事,河鼠兄?”鼹鼠问道。
“上面有雪,”河鼠简短地回答道,“就是,下雪啦!雪下得很大!”
鼹鼠来到河鼠的身边,伏着身子往外看去,只见原先可怕的树林都已经面貌一新,洞穴、洼地、水潭、陷阱、所有对路人造成威胁的黑暗的东西都在飞速消失,一幅晶莹剔透的仙毯正在铺满每个角落,那仙毯看上去那么精致,让人不忍心把粗糙的脚踏上去。在空中飘盈的细细雪花轻抚着面颊,乍一开始让人感到刺痛,黑色的树干在地上白雪的映照之下十分显眼。
“哎呀,哎呀,这下可不好办了,”河鼠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必须立即动身,碰碰运气。最糟糕的是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方位,这场雪一下,一切都变了样。”
这话不假,就连鼹鼠也不会认出这就是先前那片树林。尽管如此,他俩还是勇敢地出发了。他们选择了一条看上去最有希望的线路,显出一副战无不胜的英雄气概,手拉手一路行进,即使遇上一棵从没见过的树,也装得像认出了一个漠然无声向他们问候的老朋友一样;在白色的雪地和难以改变的黑色树干构成的单调世界里,他们每遇到什么空地、豁口、小道,都把它们想象成熟悉的标志。
一两个小时之后(实际上他们已经完全无法计算时间了),他们停下了脚步,神情沮丧,萎靡不振,心中一片茫然,于是在一根倒下的树干上坐下喘口气,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此刻他们已经摔得鼻青脸肿,累得腰酸背疼。好几次他们都跌进雪洞,浑身透湿。雪越陷越深,他们细小的腿几乎拖都拖不动。树越来越密,每一棵树都似乎是一样的没有区别;林子似乎没有尽头,没有起点,没有变化,而且最糟糕的是,没有出路。
“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河鼠说,“我们得试试别的办法,再作一次努力。对任何事情来说,寒冷是十分可怕的,雪很快就会积得很厚,让我们无法走出去。”他向四周扫视了一眼,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哎,我想到了,”他继续说道,“我们前方好像有一个小山谷,那儿地势起伏,高低不平。我们赶紧去那儿找个遮风避雪的处所,或者一个干爽的洞穴,好好休息一下再说。我俩也够累的了。说不定雪还会停下来,或者有别的转机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