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没有刈过的草场不太可能找到同刈过的草场一样多的猎物,但列文已经答应同奥伯朗斯基会合,于是与同伴一道在刈过和没有刈过的草场上继续前进。
“喂!猎人们!”几个农民坐在一辆卸了马的马车旁,其中一个叫道,“来和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喝一杯伏特加!”
列文转过身来。
“来吧!没关系的!”一位兴高采烈、红光满面的大胡子农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高举着一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绿色伏特加酒瓶喊道。
“他们在说什么?”瓦斯洛夫斯基问。
“他们叫我们过去喝伏特加。我猜想他们是把草地给分了。我要过去喝一杯。”列文别有用心地说,希望伏特加可以诱惑瓦斯洛夫斯基,引他走开。
“他们为什么叫我们喝酒?”
“哦,他们只是想找乐子。真的,您该过去的。您会有兴趣的。”
“我们去吧!挺有意思的!”
“去吧!去呀!您找得到去磨坊的路的!”他回头一看,看到瓦斯洛夫斯基躬着背,伸出胳膊提着枪,拖着疲惫的双腿,踉踉跄跄走出沼泽地,向农民走去,心里很是高兴。
“你也来吧!”一个农民对列文喊道,“来!吃一点馅饼!”
列文非常想喝点伏特加,吃一点面包。他浑身乏力,简直没有力气把摇晃的双腿从泥潭里拔出来,于是迟疑了片刻。可这时猎狗指出了猎物的方向。他的疲惫一扫而光,立刻轻松地穿过沼泽地向猎狗走去。一只沙锥鸟正好在他脚下飞起,他开枪把它打死了。猎狗又站住了。“叼过来!”另一只鸟从猎狗前面飞起来,列文开了枪,但他今天运气不佳,又没有打中。他去找那只打死了的鸟,可是找不到。他踏遍了整个莎草丛,可拉斯卡不相信他打中了任何猎物,因此当他派它去寻找时,它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正搜索。
即使瓦斯洛夫斯基不在身边了列文把打猎失利归罪于他情况也没有好转。这里也有很多猎物,但列文却接二连三地失手。
夕阳的斜照依然炙热,他的衣服被汗湿透,粘在身上;左边的靴子灌满了水,走起来沉甸甸的,发出噗哧噗哧的响声;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沾满火药的脸庞流下来;他一嘴苦味,鼻子里也尽是火药和铁锈味,耳边不停回响着沙锥鸟的鸣声;他不敢去碰枪管,因为热得烫手;心跳得又急又快,双手紧张得直打哆嗦。他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踉踉跄跄地越过草墩,走过沼泽,一面走,还一面开枪。最后,又丢人现眼地失了一次手之后,他把猎枪和帽子丢到地上。
“不!我得振作起来。”他想。他捡起枪和帽子,叫拉斯卡跟牢他,走出了沼泽地。他来到一片干爽的地方,在一个草墩上坐下,脱下靴子,把积水倒干净,然后回到沼泽地,喝了几口铁锈色的水,把烫手的枪管浸在水里,洗了洗脸和手。精力恢复之后,他回到沙锥鸟栖息的地方,下决心不再躁动不安了。
他竭力保持镇定,可情况还是照旧。他还没有瞄准猎物,手指就扣动了扳机。情况越来越糟。
他走出沼泽地,朝他同奥伯朗斯基约定会合的桤木林走去,猎物袋里只有五只鸟儿。
他还没看见他,就先看见他的狗。克拉克浑身沾满臭烘烘的沼泽泥,脏兮兮的,从一截翻起的桤木树根下面蹦出来,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对着拉斯卡直嗅。在克拉克身后,奥伯朗斯基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桤木的树荫里。他向列文走过来,红光满面,汗流浃背,衬衣扣子解开了,还和先前一样一瘸一拐。
“怎么样?你们可放了不少枪呢!”他快活地笑着说。
“你呢?”列文问。不过用不着问,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鼓鼓囊囊的猎物袋。
“哟,真不赖呀!”
他打了十四只鸟。
“这片沼泽可真好哇!我想准是瓦斯洛夫斯基碍手碍脚。两个人合用一条狗就是不太方便。”奥伯朗斯基为了冲淡自己得意的神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