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莲卡小姐！我年轻时就定下了我将爱上并乐意称其为妻子的女人的标准。很多年过去了，如今在您身上我第一次找到了我苦苦寻觅的一切。我爱您，并向您求婚。”

科斯尼雪夫距瓦莲卡只有十步之遥时，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瓦莲卡跪在地上，一面张开双臂保护着几只蘑菇不让格里沙采走，一面呼唤着玛莎。

“快来，小家伙们！这里有好多呢。”她用圆润欢快的声音喊道。

看到科斯尼雪夫走近，她并没有动，可种种迹象都向他表明，她感觉到了他的接近，并且很高兴。

“怎么样，找到什么没有？”她洁白头巾下那张端丽的脸转过来，冲他嫣然一笑，问。

“一个也没找到，”科斯尼雪夫说，“您呢？”

她忙于应付围在身边的孩子们，没有回答。

“那儿，树枝旁边，还有一个。”她指着一只菌顶被一片从下面冒出来的干草叶切开的小蘑菇说。玛莎把蘑菇一撕两半，拾了起来，瓦莲卡这才站起身来。“这使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时代。”她离开孩子们同科斯尼雪夫走在一起，又说。

他们默默向前走了几步。瓦莲卡看出他有话要说，猜到他想说什么，又欢喜，又害怕，激动不已。他们已经走远，孩子们听不到他们说话了，可他还没有开口。瓦莲卡最好是保持沉默。刚刚谈过蘑菇的事，先沉默一会儿，比较容易说出心里话。可瓦莲卡却违背自己的意愿，仿佛很不经意地说道：

“这么说，您什么也没采到吗？不过越到林子里面，蘑菇越少。”

科斯尼雪夫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他很恼火她竟然谈起了蘑菇。他想引她回到刚才谈论的童年话题上去，可沉默了一阵，他竟然也违背自己的意愿，回答起她刚才的问话：

“我只听说白蘑菇主要生长在树林外围，可还分不清哪些是白蘑菇。”

又过去了几分钟。他们离孩子们更远了，只剩下他们自己。瓦莲卡心跳得非常厉害，自己似乎都能听见。她感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对瓦莲卡来说，在斯达尔夫人家度过那么多年艰难的生活之后，能够嫁给科斯尼雪夫这样的人是莫大的幸福。而且，她几乎确信自己爱上他了，在这个将要做出决定的时刻，她害怕起来：害怕他会说些什么，也害怕他什么都不说。

要么就现在表白，要么就永远不要表白，这一点科斯尼雪夫也意识到了。瓦莲卡的眼神，她脸上的红晕，低垂的双眸，无不流露出痛苦的期待。他看出来了，替她感到难过。他甚至觉得，这会儿要是不说些什么，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他脑海里飞快闪过所有支持他求婚的理由。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打算用来求婚的那番话，可还没说出口，却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

“白蘑菇和桦树菇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瓦莲卡回答时，嘴唇都激动得颤抖起来：

“菌帽上几乎没有区别，只有根部不同。”

这两句话一说出口，他和她都明白一切都结束了，该说的话再也不会说了，他们到达顶点的激动心情也开始回落。

“桦树菇的根部使人想起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两天没刮胡子。”科斯尼雪夫平静地说。

“是啊，说得不错。”瓦莲卡微笑着说。他们不知不觉改变了散步的方向，开始向孩子们走去。瓦莲卡觉得又痛苦又羞愧，可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科斯尼雪夫回到家以后，重新回顾了一遍各种理由，得出的结论是他一开始判断失误。他不可能对玛丽负心。

“轻一点，轻一点，孩子们！”列文走到妻子面前挡住她，几乎发着脾气对一群尖叫着高高兴兴向他们奔来的孩子们说。

科斯尼雪夫和瓦莲卡跟在孩子们身后走出了树林。凯蒂不必问瓦莲卡了：从两人平静而略带羞愧的脸色中，她看出她的计划落空了。

“怎么了？”回家的路上，她丈夫问她。

“没上钩。”凯蒂回答，她的笑容和说话口气很像她父亲，列文注意到这一点时总是很高兴。

“没上钩？什么意思？”

“就是像这样，”她抓起丈夫的手，举到自己唇边，抿着嘴轻轻吻了吻，说，“就像亲吻主教大人的手一样。”

“谁不上钩？”他放声大笑，说。

“两人都不上钩！本来应该这样的……”

“小心，农民走过来了……”

“他们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