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监狱并不能保障我们的安全，因为那些人不是永远关在那里，他们会被放出来的。于是结果正好相反，他们在那种机构里会沾染最可怕的恶习，变得更加堕落，因此也变得更加危险。”

“您是想说，这种惩治制度必须加以改进。”

“它是不可能改进的。改进监狱的花费会比现在用在国民教育方面所有的钱加起来还要多，这就会进一步加重人民的负担。”

“可是，即便惩治制度有缺点，也不能因此就否定法律，”拉戈任斯基又不听内弟的话，继续讲他自己的观点。

“那些缺点是不可能补救的，”聂赫留朵夫提高嗓门说道。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把他们全部杀掉吗？还是像某位政要所提议的那样，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拉戈任斯基说道。

“是的，这样固然残酷，但起码还有点效果。可是现在的办法呢，光是残酷，既没有效果，又极其愚蠢，简直让人无法理解那些头脑健全的人怎么能参与像刑事法庭这样荒谬而残酷的工作。”

“可我就参与了这种工作，”拉戈任斯基脸色发白，说道。

“那是您的事。但我是不能理解的。”

“我看，您不理解的事还多着呢，”拉戈任斯基声音发颤地说道。

“我在法庭上见过助理检察官怎样竭尽全力硬要把一个男孩治罪，而那个男孩只会引起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的同情。我还知道另一个审讯教派信徒的检察官，竟然认为朗读《福音书》是触犯了刑法。事实上，法院的全部活动就在于干这种毫无意义而又残酷的勾当。”

“要是我这样想，我就不会做这种工作了，”拉戈任斯基说着站了起来。

聂赫留朵夫看见姐夫的眼镜底下有一种蹊跷的亮光。“难道那会是眼泪吗？”聂赫留朵夫暗想。果然，那真的是屈辱的眼泪。拉戈任斯基走到窗子跟前，掏出手帕，清了清喉咙，开始动手擦眼镜，而且在取下眼镜后还擦了擦眼睛。

当他回到沙发上时，他点着一支雪茄，不再说什么。

聂赫留朵夫看到他把姐夫和姐姐得罪到这个地步，不由得又难过又羞愧，特别是因为他明天就要动身，从此再也不会同他们见面了。

他尴尬地与他们告了别，便回家去了。

“我说的话多半都是正确的，至少他没有什么话可以驳倒我。不过我不该用那种态度对他说话。我能这样被邪恶的感情迷了心窍，这样冒犯姐夫，弄得可怜的娜塔丽雅这样伤心，可见我这人改变得很少，”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