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59 这里讲述堂吉诃德的又一个遭遇,堪称冒险

堂吉诃德[电子书]

席间堂胡安向堂吉诃德打听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小姐新近的消息,问她结了婚没有,是否怀孕生养了;如果还是原装未启,守身如玉,她是不是老在惦记堂吉诃德先生对她的一往情深。堂吉诃德回答说:

“杜尔西内亚原装未启,我的深情益发坚定;她对我依然报以冷漠,只是她的花容月貌已经殒灭,变成一个粗俗的村姑。”

他接着原原本本讲述了杜尔西内亚小姐如何中魔,他在蒙特西诺斯洞穴遇到了什么,以及梅尔林法师要桑丘抽自己多少鞭子,好为杜尔西内亚驱魔。听堂吉诃德讲他经历的那些古怪遭遇,两位绅士异常开心。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居然能用如此优雅的语句道出。他们一会儿觉得他很有见地,一会儿又眼见他胡言乱语,实在弄不清楚,在清醒和疯癫这两端之间,究竟该把他摆在何处。

桑丘吃完了饭,撇下喝得东倒西歪的店主,跑去找主人。一进门就说:

“各位老爷,我敢拿老命担保,诸位手上那本书的作者一准跟我合不来。刚才各位讲,他说我是馋鬼,我就认了,可别再说我是醉鬼呀!”

“是说来着,”堂贺若尼莫回答,“只是我记不起来原话了,反正用的那词儿都够难听的,当然都是胡说喽,因为从眼前这个正经桑丘的模样上,我看得出来。”

“二位信我没错。”桑丘说,“这本书上的桑丘和堂吉诃德准是另外两个人,跟在西德·阿麦特·贝嫩赫里写的那本上面逛荡的,不是一回事。那才真是我们两人呢:我主人威风、聪明又多情;我呢,没心眼儿,可会逗乐。我才不是什么馋鬼和醉鬼哩!”

“这我信,”堂胡安说,“要是可能的话,应该下令,除了原作者西德·阿麦特,不许别人撰写伟大堂吉诃德的事迹。亚历山大大帝就颁布过这样的命令,所以除了阿佩莱斯,谁也不敢给他画像。”

“谁愿意给我画像都行,”堂吉诃德回答,“可就是别给我乱画。如果一味地侮辱人,总有个受不了的时候。”

堂胡安说:“谁胆敢侮辱堂吉诃德先生,都别想逃过他的惩罚。不过他有很强大的忍让力,像块盾牌似的,能抵挡住一切。”

大半夜就这样东拉西扯地过去了。堂胡安本想求堂吉诃德再浏览一下那本书,看看到底说些什么。可他怎么也不肯,说是他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可以证实那上头说的全是昏话。他希望别让作者知道书落到了他手里,那人还以为他真的读了,岂不得意死了。对于这类乌七八糟的东西,打心里就应该躲得远远的,更甭说用眼睛去看了。两位绅士又问他这一路打算去哪儿,他回答说去萨拉戈萨,那里年年举行夺标比武,他想参加。堂胡安告诉他,那本新出的书里讲到他堂吉诃德(且不管是真是假吧)参加了一次抽签比武;那场面毫无兴味,徽记简陋,服装单调,只是洋洋洒洒的满篇蠢话。

“就凭这个,”堂吉诃德听了之后说,“我不打算踏进萨拉戈萨了,这就等于让天下公众看清新近这位作者的谎言,叫人们明白,我不是他说的那个堂吉诃德。”

“这就对了。”堂贺若尼莫说,“巴塞罗那也常有比武,堂吉诃德先生照样可以在那儿显显威风。”

“我也是这么想的,”堂吉诃德回答,“请二位见谅,我该上床歇息了。请二位在众多的友人之中再加上我一个,本人愿随时效劳。”

“请也算我一个,”桑丘接茬说,“说不定我也能派上点用场哩。”

说完告别分手,堂吉诃德和桑丘回到自己屋里。堂胡安和堂贺若尼莫还在那里感叹不已,想不到世上真有聪明和糊涂集于一身的事。他们深信,这俩才是货真价实的堂吉诃德和桑丘,跟那位阿拉贡作家笔下的人物毫无关系。

堂吉诃德起了个大早,敲打了几下隔板,算是跟邻屋的客人告别。桑丘大大方方付了店主不少钱,还告诫他,少吹嘘店里的饭食,要么干脆多置办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