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7 堂吉诃德和他的侍从商谈及其他重大事件

堂吉诃德[电子书]

管家太太一见桑丘·潘沙和她家老爷关在房间里,马上就明白他们要鼓捣些什么。她揣摩着两人商量到最后准是决定第三次出游,赶紧抓起披巾,心急火燎地去找参孙·卡拉斯科学士,心想这人能说会道,又跟老爷刚交上朋友,指不定可以劝他别再去干蠢事。她见那人正在自家院子里踱步,连忙上前跪倒在脚下,这时候她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卡拉斯科见她又难过又慌张的样子,就问:

“这是怎么了,管家太太?出什么事了吗?您看上去像是连魂儿也没了似的!”

“没什么大事,我的参孙先生。都是我家老爷,看样子他又要出蹊跷了!”“是七窍出血吗,大娘?”参孙问,“是不是身上什么地方受伤了?”

“不是七窍出血,”那女人回答,“是七窍冒疯劲!我的大学士先生,我是说,他又要出门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照他自己说,就是满世界四处逛荡。我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头一回,差点没让人揍死,是横搭在驴背上给我们驮回来的。第二回,干脆塞进木头笼子,放在牛车上拉回家了,他还一个劲儿说自己是中了魔法。那副可怜样儿呀!只怕连生他养他的亲娘也认不出了:又黄又瘦,两只眼睛都陷到后脑勺子上去了。我用了整整六百多个鸡蛋才慢慢让他缓过来。这事上帝和大伙儿都能作证;还有我那些老母鸡,它们才不准我撒谎呢!”

“这话我信。”学士说,“您把它们调理得很好,个个又肥又乖,哪怕撑破了肚皮也决不会胡说八道。这么说,管家太太,并没有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您只是担心堂吉诃德先生又要搞什么名堂了,是不是?”

“可不是呗,先生。”那女人回答。

“别着急,”学士劝她,“只管放心回家去,给我弄顿热热乎乎的饭吃,顺带冲圣女阿珀罗尼亚(向圣女阿珀罗尼亚祈祷可治牙疼。)念几句祷词,不知道您会不会?我说话就到,您等着瞧我的神通吧。”

“我的老天呀!”管家太太嚷嚷起来,“您是叫我给圣女阿珀罗尼亚念经?可我家老爷得的不是牙病,他是脑袋瓜出了毛病。”

“管家太太,照我说的办!快回去,别跟我拌嘴。要知道我是萨拉曼卡大学毕业的学问人,莫非您比我还有学问不成?”卡拉斯科对她说。

学士打发走了女管家,当即就去找神甫,两人商量到时候该说些什么。

堂吉诃德和桑丘关在房间里究竟说了哪些话,传记都如实地做了详细交代。桑丘对他主人说:

“我已经捉福了我老婆,您带我去哪儿她都不管。”

“应该是‘说服’,桑丘,”堂吉诃德订正他,“不是‘捉福’。”

“我好像记得,”桑丘顶撞说,“有好几次了,我求老爷您别挑我的字眼。懂得我的意思不就得了。要是不懂,您只管说:‘桑丘你这个鬼东西,我不懂你的话。’要是我还说不明白,您就尽管挑刺吧,我这人为命吃葱……”

“我听不懂,桑丘。”堂吉诃德马上打断他,“我不明白‘我这人为命吃葱’是什么意思。”

“为命吃葱嘛,”桑丘回答说,“就是我这人特那个。”

“这回我就更不懂了,”堂吉诃德告诉他。

“您要是还不懂,”桑丘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知道这些。我想上帝是明白的。”

“对了,我猜出来了,”堂吉诃德恍然大悟,“你原本是想说:你这人唯命是从,很听话,很乖巧,我说什么你都听,总是按我的吩咐办。”

“我敢打赌,”桑丘说,“您打一开头就听懂了,猜出了我的意思。您这是成心难为我,逼我没完没了地出洋相。”

“也许是吧。”堂吉诃德承认,“好了,还是讲讲,特莱萨都说了什么?”

“特莱萨说,”桑丘回答,“叫我紧紧把您抓在手心;口说无凭,要看明证;事先说好,免得瞎吵;好话两筐,不如好事一桩。依我说,女人的主意未必对,男人不听也吃亏。”

“我看也是,”堂吉诃德说,“说呀,桑丘老兄,接着往下讲,你今天简直是字字珠玑呀!”

“是这么回事,”桑丘告诉他,“老爷您很清楚,咱们早晚都得死;今儿个好好的,明儿个就没了;老羊前脚走,小羊后脚跟;上帝让你活多长,谁也甭想多饶几个钟头;死神不光是个聋子,他来家催命的时候总是心急火燎,求也不行,抗也不行,官也不行,僧也不行。反正大伙儿到处都这么说,神甫布道也这么讲。”

“这些都是实话,”堂吉诃德对他说,“可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