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要我们结婚,”他啜了一口茶接着说。“他知道你爸爸现在不会答应我们结婚。要是我们等下去,他怕我等不及就要死了。所以我们明儿早上结婚,你们整夜都得待在这里,要是你听他的话,你们明天就可以回家,带着我一起回家。”
“她带着你?可怜的傻瓜!”我嚷道。“你结婚?怎么的,这人疯了!再不他就是以为我们是傻子,全都是傻子。你以为那个美丽的年轻小姐,那个健康热诚的女孩,会把自己绑在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猴子身上,像你那样!别说凯瑟琳小姐,你居然还在梦想天底下还有人要你来做丈夫?你死不要脸哭哭啼啼,把我们骗到这里,就该挨一顿鞭子。别来装傻!我真想使劲摇一摇你,为你卑鄙的害人心,为你徒劳无功的痴心妄想。”
我真就稍稍摇了他一下,可一摇就引来咳嗽,他又使上了呻吟和哭泣的老招数,凯瑟琳却责备我了。
“留一整夜?不!”她说,一边就慢慢地四下里张望起来。“艾伦,我要把那门烧掉,我要出去。”
要不是林顿顾念到他的宝贝身子,又惊惶失措起来,她当时就会说到做到。他伸出两条孱弱的臂膊,紧紧抱住了她,抽抽搭搭说:
“你不要我了,不救我了吗?不要我去田庄了吗?噢!亲爱的凯瑟琳!你一定不能走,无论如何也别离开我。你一定得听我父亲的话,一定!”
“我一定得听我自己爸爸的话,”她答道,“让他打消这个残酷的念头。一整夜哪!他会怎么想?他已经心急火燎了。我要么劈条路,要么烧条路出来,非要出去。别作声!你没有危险的。可要是你阻碍我——林顿,我爱爸爸更甚于爱你!”
他对希斯克厉夫先生的暴怒有着致命的恐惧,这恐惧在这孩子身上激发起了懦夫惯有的倔强和NFDA1嗦。凯瑟琳心绪几乎是纷乱无章了,可是,她仍然坚持一定要回家,反过来她又去恳求他了,劝他就撂下光想着自己的苦恼心吧。
正当他们如此这般纠缠不清,我们的牢头又回来了。
“你们的牲口都跑掉了,”他说,“现在,林顿!又哭哭啼啼啦?她对你做什么了?来,过来,别哭了,上床去。再过一两个月,我的孩子,你胳膊硬了,就能回报她今日的横暴啦。你是全然为了爱而憔悴,是吗?别的什么也不为。她理当要你的!过去,上床!齐拉今晚不在,你得自己脱衣服。嘘!别作声!一进你自己房间,我就不会挨近你啦,不消怕的。也巧了,你今儿干得不错,剩下的由我来吧。”
他说完这些活,打开门让他儿子走出去。出去的人那模样活像一条狗儿,满腹狐疑,唯恐把门的人故意要夹它一下。
门又重新锁上了。希斯克厉夫走近壁炉,我和我家小姐都默不作声站在那里。凯瑟琳抬起头来,本能地用手护住面颊,同他为邻一阵痛楚的感觉又翻上心来。看到这充满孩子气的举动,换了谁都不会铁石心肠。可是他朝她皱起眉头,咕咕噜噜说:
“噢,你不怕我?你的勇敢装得挺像呢,可你好像是怕得要死!”
“我现在是怕了,”她答道,“因为如果我留在这里,爸爸会坐卧不安的。我怎忍心让他焦急,况且他,况且他,希斯克厉夫先生,让我回家!我答应嫁给林顿。爸爸会喜欢我嫁给他的,而且我爱他,你为什么要强迫我来做我自个儿心甘情愿的事呀?”
“看他敢强迫你!”我嚷道。“谢谢上帝,天底下还有法律,有法可依!虽说我们住在偏僻的地方。即便他是我儿子,我也要告发,这是神父也赦免不了的重罪!”
“闭嘴!”这恶棍说。“吵你个鬼去!我没有要你说话。林顿小姐,想起你父亲焦急不安,那真是再让我高兴不过。我高兴得睡不着觉呢。你告诉我会有这等结果,正是最好的理由把你关在我的屋里,再关上二十四个小时,再没有更好的理由了。讲到你答应嫁给林顿,我会留神让你守信的,因为在成婚之前,你是走不出这个地方的。”
“那么放走艾伦,让爸爸知道我平安无事!”凯瑟琳喊道,辛酸地流着眼泪。“再不现在就娶我。可怜的爸爸!艾伦,他会以为我们迷路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不会!他会以为你厌倦了伺奉他,跑开去寻寻开心,”希斯克厉夫答道。“你不能否认.你是违背他的禁令,自愿跑到我家来的。在你的年龄,想找点乐子也是情有可原的。照看一个病人,自然会叫你厌烦,何况这人不过是你的父亲。凯瑟琳,你一生下来,他最快乐的日子就结束啦。我敢说,他诅咒你来到这个世上,至少我就咒过哪。要是他撒手归西的时候再诅咒你,也是理所当然。我要同他一起来咒,我不爱你!我凭什么?哭你的去吧。就我所见,哭鼻子打今后就是你的主要消遣啦,除非林顿补上你别处的损失。你那位先知先觉的父亲,看来是满以为他能够有所作为。他那些信里的劝导和安慰,叫我读了好不快活。最后一封里,他要我的珍宝来善待他的珍宝,得到她后,要体贴她。善待和体贴,多棒的父道!可是林顿要把善待和体贴全都用在他自己身上。林顿做个小暴君也做得挺好。要是拔掉猫儿的牙齿,剪掉它们的爪子,他满愿意把它们一只一只折磨个透。到你再回家时,准能把他的‘体贴’故事,给他舅舅叙说个够呢,我给你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