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印第亚,闭嘴!”玫兰妮嚷道。
“让她说,”斯佳丽喊道,“我喜欢听。我知道她一直恨我,但由于她是个非常虚伪的人,所以不敢承认。要是她觉得有谁喜欢她的话,她会赤身裸体地在大街上从一大早走到天黑的。”
印第亚站起身。她受到了侮辱,瘦削的身子气得直哆嗦。
“我的确恨你,”她用清晰而颤抖的声音说,“不过,并不是我虚伪才一直没说出来。而是出于你并不懂得的道理,你连一星——一星半点普通的礼貌和普通的教养都没有。因为我认识到要是我们大伙儿不团结在一起,不消除小小的憎恨,就不能指望打败北方佬。可你——你——你干尽了降低正派人声望的勾当——做买卖,给一个好丈夫带来了耻辱,让北方佬和下三滥有权利耻笑我们,用侮辱性的言论说我们缺乏文雅和教养。北方佬不知道,你不是我们自己人,从来都不是。北方佬不够聪明,不知道你并没有文雅的教养。你赶着马车在树林子里转来转去,把自己暴露在外,受到攻击时,你已经对黑人和下流的穷白佬产生了诱惑,因而把城里每一位品行端正的女人都暴露在受人攻击的危险之中。你还使我们的男人处于危险的境地,因为他们得——”
“我的上帝啊,印第亚!”玫兰妮嚷道。即使在愤怒中,听到玫兰妮亵渎主的名字,斯佳丽也震惊得愣住了。“你一定要闭上嘴!她不知道,她——你千万不要说!你答应过——”
“啊,姑娘们!”佩蒂帕特嘴唇哆嗦着恳求道。
“我不知道什么?”斯佳丽怒气冲冲地站起身,面对着冷冷地发火的印第亚和正在恳求的玫兰妮。
“母珍珠鸡,”阿尔奇突然说道,他的声音是蔑视的。还没等人斥责他,他灰白的脑袋便猛地一抬,很快站起身来,“有人从小路走过来了。不是韦尔克斯先生。你们别咯咯咯地吵了。”
他声音里带着男性的权威。女人们站起来,默不作声,脸上的怒火也很快平息了下去。他一瘸一拐地穿过房间,向门口走去。
“是谁?”还没等来人敲门,他就问道。
“巴特勒船长。让我进来。”
玫兰妮急忙穿过房间,她走得那么快,裙箍在剧烈地摇晃,长裤一直露到了膝部。阿尔奇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门把手,她就已经把门砰的一声打开了。瑞特·巴特勒站在门口,一顶黑色阔边软呢帽低低地压在眼睛上,狂风已把他身上那件斗篷吹出了明显的褶子。就这么一次,他顾不上显示周到的礼貌。他既没脱帽子,也没跟房间里其他人说话。他看也没看别人一眼,也不打招呼,眼睛盯着玫兰妮,突然说:
“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快告诉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斯佳丽和佩蒂吓了一大跳,却摸不着头脑,相互惊奇地望着。印第亚像只精瘦的老猫,飞快地穿过房间,来到了玫兰妮身边。
“什么都别告诉他,”她快速地嚷着,“他是个奸细、叛贼!”
瑞特瞟都没瞟她一眼。
“赶快,韦尔克斯太太!也许还有时间。”
玫兰妮看来好像是吓瘫了,只是盯着他的脸看。
“到底是什么——”斯佳丽说。
“闭嘴,”阿尔奇简短地发号施令道,“你也闭嘴,兰妮小姐。滚出去,你这个叛贼。”
“别这样,阿尔奇,别这样!”玫兰妮喊道,她一只颤抖的手按在瑞特胳膊上,好像要保护他不受阿尔奇的伤害似的。“出了什么事?你是怎么——怎么知道的?”
瑞特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在尽量不失礼节。
“上帝啊,韦尔克斯太太,他们一开始就受到了怀疑——不过,他们一直都太自作聪明了——直到今晚!我怎么知道的?刚才我与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北军上尉打扑克。是他们泄露了真情。北军知道今晚要出乱子,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那伙笨蛋已经落进圈套了。”
一瞬间,玫兰妮好像重重地挨了一拳,身子摇晃着。瑞特伸出一只胳膊扶住了她的腰,好让她站稳。
“别告诉他!他在引你上圈套!”印第亚嚷道,瞪大了眼盯着瑞特。“你没听他说他今晚还跟北军军官在一起吗?”
瑞特还是没看她。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玫兰妮那张煞白的脸上。
“告诉我。他们去哪儿了?他们有集会的地方吗?”
尽管斯佳丽害怕和不理解,却在想着她从来没见过比瑞特的脸更呆板、更没表情的脸了,可玫兰妮显然是看到了别的,终于信任了瑞特。她挺直了小小的身子,摆脱扶着她腰的那条胳膊,神态平静但声音却在颤抖,她说:
“他们在往迪凯特去的大路上,贫民区附近。他们总在老沙利文庄园的地窖里集会——就是那个烧掉了一半的庄园。”
“谢谢你。我会马不停蹄地赶到那儿去的。一旦北军到这儿来,你们都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他走得很快,黑斗篷消失在黑夜中,他们甚至都拿不准他到底来过没有,直到听到小路上有砂砾溅起的声音,和接下来的一匹马飞快地跑过时所发出的发疯似的马蹄声。
“北方佬要来了?”佩蒂嚷着说。她那双支撑着身子的小小脚一移动,就瘫倒在沙发上了,她吓得哭都不敢哭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要是你不告诉我,我会急疯的!”斯佳丽双手扯住玫兰妮,使劲地摇她,好像只要用力摇她,就能摇出答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