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特·巴特勒?”
尽管消息这么让人吃惊,斯佳丽仍然非常感激佩蒂姑妈,因为这样就免得她自己在谈话中先提到他了。
“对啊,一点不错!”佩蒂兴奋得脸上泛起了红晕,便坐直了身子。“他现在还在牢里呢,就因为杀了个黑人。他们说不定要判他绞刑的。想想看吧,巴特勒船长要上绞架了!”
听到这个消息,斯佳丽有好一阵子连气都透不过来,只是盯着这位胖老小姐看。这位老小姐见自己的话产生了效果,正得意扬扬呢。
“这案子还没被证实,但据说那个黑人侮辱了一个白种女人,于是就有人把他杀了。北方佬很恼火,因为近来有许多盛气凌人的黑人被杀的案子。现在他们虽然没法证明凶手就是巴特勒船长,但是他们打算用他来杀一儆百,米德大夫是这么说的。大夫还说假如他们真的把巴特勒船长给绞死了,这将是北方佬办的第一桩德政。但话又说回来,我不知道……但你想想看,巴特勒船长上星期还到这里来过,给我送了一只绝顶可爱的鹌鹑,还问起了你的消息,说什么他担心在城被围的那个时候得罪了你,怕你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他要在牢里关多久啊?”
“没人知道。也许一直关到把他绞死为止,但也可能到头来无法证明他犯有杀人罪。不过话得说回来,这些北方佬,他们才不管你有罪还是没罪呢,他们要绞死谁还不容易吗?他们——”佩蒂神秘地压低了嗓门说,“让三K党闹得坐卧不宁。你们乡下也有三K党吗?亲爱的,我敢肯定你们那儿准有,不过阿希礼不会让你们知道这种事罢了。三K党的人都是秘密的,他们半夜三更穿得像鬼一样,骑着马到处转悠,专门去找那些盗窃钱财的提包客和吆五喝六的黑人。有时候他们只是恐吓恐吓他们,警告他们离开亚特兰大,但在他们不太规矩的时候,就会用鞭子抽他们,”佩蒂轻声说,“有时候还把他们杀死,把尸体丢在人们容易看见的地方,尸体上还放上三K党的卡片……所以北方佬恼火极了,一直想找个人来杀一儆百……不过休·艾尔辛告诉我说,依他看他们不会把巴特勒船长绞死,因为北方佬认为他知道那些钱存放的地方,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他们正千方百计地让他招供呢。”
“钱?”
“你没听说过?我信中没告诉过你吗?亲爱的,塔拉庄园真闭塞,不是吗?当初巴特勒船长回到这里的时候,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呢!他驾着匹骏马,坐在一辆非常富丽堂皇的马车上,口袋里塞得满满的都是钱,可我们其余的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家都觉得气愤极了,这个专门说南部邦联坏话、袖手旁观的家伙居然这么阔气,而我们大家却都穷得要命。大家都急于知道他的这些钱是怎么搞来的,可谁也没勇气开口问他——就只有我问过,可他只是放声笑了一通,回答道:‘来路不正就是了。’你是知道的,要他这个人说正经话可不容易。”
“不过,他的钱当然是靠偷越封锁线来的——”
“当然,是的,乖乖,可这仅仅是一部分。从封锁线上挣来的钱,只是他财产的九牛一毛罢了。大家都相信,当初邦联政府在什么地方藏有几百万金元,现在落到了他的手里,就连北方佬也相信有这么回事。”
“几百万——金元?”
“是的,亲爱的,我们邦联政府的金元到哪里去了呢?总有人拿了吧,巴特勒船长就是其中的一个。北方佬原来还以为是戴维斯总统从里士满撤退时带走了,可是他们后来抓住这个可怜的人时,他几乎是一个子儿也没有。仗打完时,金库里的钱全没了,所以大家认为一定是某些偷越封锁线的商人拿走了,还守着秘密。”
“几百万——金元!可他们怎么——”
“巴特勒船长不是曾经运了几千包棉花到英国和拿骚替邦联政府卖吗?”佩蒂得意扬扬地说,“他带去卖的不仅是他自己的棉花,也有政府的棉花。你总知道战争时期棉花在英国卖的是什么价吧。是可以随意开价的!他当时是政府的全权代理人,原本应该用卖了棉花的钱买军火,再把军火运回来。后来因为封锁得太严密,他没法把军火运进来,卖棉花的钱就一分也没花。所以巴特勒船长和另一些跑封锁线的商人就把数百万美元存入了英国银行,等待封锁线形势的缓和。不用说,他们是不会用邦联政府的名义存钱的。他们用的是私人的名义,钱仍然在那儿……投降以来,大家就一直在谈论这件事,还严厉地指责那批闯封锁线的商人。北方佬因为巴特勒船长杀了那个黑人逮捕他时,准是早听到这种传闻了,因为他们一直在逼他说出钱的去向。你知道,现在南部邦联的存款都成北方佬的了——至少,北方佬自己是这么想的。但是巴特勒船长却说他一无所知……米德大夫说,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应该把他绞死,这么一个贼,一个投机商,上绞架是罪有应得的——哎呀,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头晕吗?你听到这些受不了,是吗?我知道他曾追求过你,可我以为你们早就闹翻了呢。我对他从来就不满,因为他是个十足的流氓——”
“他跟我毫不相干,”斯佳丽勉强说道,“你去梅肯后,围城时期我和他吵过。现在——他人在哪儿?”
“关在广场附近的消防站里。”
“消防站?”
佩蒂姑妈格格地笑了。
“对呀,是在消防站。现在北方佬用它做军事监狱了。北方佬在广场上的市政厅周围搭起了许多木棚做营房,消防站在附近的一条街上,所以巴勒特船长就被关在那儿了。还有,斯佳丽,昨天我还听到了关于巴特勒船长的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我忘了是谁告诉我的。你知道,他这个人向来讲究穿着——简直是个花花公子,而他们却一直把他关在消防站里,不让他洗澡,他就每天闹着要洗澡,后来他们把他从牢房带到了广场上,那儿有一只饮马的水槽,全团的人都在那里洗澡,里边的水从来也没换过!他们告诉他,他可以在那里洗澡,他说,不,他情愿留着身上南方的污垢标记,也不愿再加上一层北方佬的污垢,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