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无语,只是眼睛朝下看着裙摆,查尔斯不由又有了新的心态,一面感到神魂颠倒,一面感到窘迫不安。也许男人不应该向姑娘问这种问题吧。也许她回答这种问题会有失姑娘家的身份吧。查尔斯以前从来没勇气去攻这一关,现在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他想喊叫,想歌唱,想吻她,想在草地上跳跃,然后奔走相告,不管黑人白人,逢人便说她爱上他了。然而他只是紧紧捏着她的手,捏得她的戒指都深深嵌进肉里去了。
“愿意马上嫁给我吗,斯佳丽小姐?”
“嗯。”她抚摸着衣褶说。
“我们就和玫兰妮同时举行婚——”
“不。”她急忙说,有点来势不妙地瞟了他一眼。查尔斯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姑娘家当然愿意有自己的婚礼——而不是沾人家的光。幸亏她人好,能原谅他的种种过错。只要天一黑,在没人看得见的暗处他就有勇气吻她的手,说出一心想说的话。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跟你父亲说呢?”
“越快越好。”她说,她真希望他赶快松手,免得她叫出声来,因为他捏得她的戒指嵌痛了手。
他一骨碌站起身,她还以为他要不顾身份又跳又蹦呢。他满脸高兴地俯视着她,眼神里流露出天真和纯朴。以前谁也没这么看过她,今后也永远不会另有男人这么看她了。然而在她超然脱俗的眼光里,只觉得他看上去像头小牛犊。
“我现在就去跟你父亲说,”他满面笑容地说,“我实在等不及了。麻烦你等我一下吧——亲爱的?”他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爱称,不过说了一遍以后,他就乐得一遍又一遍这么叫了。
“好的,”她说,“我就在这儿等着。这儿既凉快又舒服。”
他穿过草地,拐过屋角就不见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待在飒飒作响的橡树下。只见很多人骑着马川流不息地从马房里出来,黑人奴仆骑着马紧紧跟在主人后面。芒罗家的几个小伙子挥舞着帽子飞驰而过,接着是方丹家和卡尔弗特家的小伙子们,他们大喊大叫着骑到大路上去了。塔尔顿家的四兄弟穿过草地,从她身边冲过,布伦特还嚷着:“母亲就要给我们马了!咦-啊-咦!”马蹄踢得草土一阵飞扬,他们就都走了,又剩下她一个人。
这幢白房子在她面前竖起了高高的圆柱子,似乎凛然不可侵犯,离她越来越远了。如今这座房子永远不是她的了。阿希礼永远不会把她当作新娘抱过门槛了。哦,阿希礼啊,阿希礼!我作了什么孽呀?在她内心深处,在受伤的自尊和冷漠的实用性下,一股锥心的痛苦在折磨着她。一种成熟的感情诞生了,这感情胜过她的虚荣心,也胜过了她的任性和自私。她爱阿希礼,而且也知道自己爱他,她从来没有像望着查尔斯拐过弯曲的石子小道消失的背影这一刹那那么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