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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他认为有用的东西他就学,其它的一概不予考虑。他发现所有这些南方风俗中最有用的就是打扑克,除了打扑克就是喝威士忌。他有三件宝,其中两件正是靠了他打牌和喝酒的天赋赢来的,一件是他的贴身男仆,另一件是他的庄园。他的第三件宝是他的妻子,而他认为得到这第三件宝全归功于上帝仁慈。

他的贴身男仆叫波克。乌黑油亮的皮肤,长得仪表堂堂。他还学有一手做工讲究的裁缝手艺。这个男仆是他跟圣西蒙岛一个庄园主通宵打扑克赢来的,那人打牌时虚张声势的架势倒不下于他,只是酒量不行,喝不惯新奥尔良红酒。尽管波克的原主人事后愿意出双倍价钱把他赎回去,杰拉尔德却死活不肯,因为他有了第一个奴隶正是他实现愿望迈出的第一步,再说这个奴隶还是“沿海一带最好的贴身男仆”呢。他一心想要当奴隶主和地主老爷。

他打定主意决不像詹姆斯和安德鲁那样,白天做生意,晚上还要在烛光下对着一串串账目。他深深地感到“生意人”在社会上总是名声不好,两个哥哥对此却感觉不到。杰拉尔德要做一个庄园主。当初在爱尔兰,在自己同胞一度拥有和苦苦寻求的土地上他曾当过佃农,如今他怀着深深的渴望,想要看见自己的土地在眼前绿油油地连绵不断。他一心一意地想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庄园、自己的马匹和自己的奴隶。在他离弃的爱尔兰,要置田产,有两重风险,一是苛捐杂税可以让人倾家荡产,二是随时都会被突然没收,而在这个新国家里就不存在这两重风险。但久而久之,他又看出雄心勃勃和将之付诸实现是两码事。佐治亚州沿海地区牢牢掌握在一个根深蒂固的贵族阶层手里,想获得自己想要的地皮简直是妄想。

后来,多亏天从人愿,加上他打牌的手气好,得到了一个庄园,他就把这庄园命名为塔拉庄园,并趁此机会离开了沿海地区,来到佐治亚州北部的高原。

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天气炎热,他在萨凡纳一个酒吧里,听到邻座一个陌生人在谈话,他不由得侧耳细听。这个陌生人是萨凡纳当地人,到内地去了十二年刚刚回来。杰拉尔德来美国的前一年,印第安人把佐治亚州中部的一大片土地割让给了美国,州政府就发行了土地彩票,打算把这些土地分配给中彩票的人,这个人正巧中了奖,就到那儿办了一个庄园,但如今庄园房子烧了,他也厌倦了那个“倒霉的地方”,想把它脱手。

杰拉尔德一心想置办庄园,就托人介绍洽谈。当听到这人说佐治亚州北部挤满了南北卡罗来纳两州和弗吉尼亚州新来的人,他不由动了心。杰拉尔德在萨凡纳住久了,深知沿海地区的人的想法——总认为州的内地都是边远地区,林子里到处潜藏着印第安人。他在奥哈拉兄弟商店办事时曾去过奥古斯塔,那地方在萨凡纳河上游一百英里处,他还深入过其西面的一些古镇。他知道那儿和沿海一样,局势都很稳定。但照这陌生人的说法,他的庄园却在萨凡纳西北二百五十英里的内地,就在查塔霍奇河以南不远处。杰拉尔德知道那条河以北的土地还在印第安人柴罗基族手里。因此当听到陌生人嘲笑外界有关印第安人骚扰的传说,大谈这片新地方的城镇如何欣欣向荣,庄园如何兴旺时,他竟大为惊讶。

一小时后,话语慢慢少了。杰拉尔德心怀叵测,本来炯炯有神的蓝眼睛故意装出一副傻相,提出打牌。夜深了,酒过数巡后,很多人都歇手了,只有杰拉尔德和陌生人两人还在打。陌生人押上全部筹码,又加上庄园的地契。杰拉尔德也押上所有的筹码,再把钱包放在筹码上头。到这时即便钱包里的钱是奥哈拉兄弟商店的,他也不会因此良心不安在第二天一早做弥撒前去认罪。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要得到他想要的,他就用最直截了当的办法去拿。再说,他对自己的命运和手里四张两点的牌信心十足,根本就没想到万一对方摊出来的牌比他大,这笔钱该怎么还。

“你没占到便宜,我倒乐得不必再为这块地付税了。”对方手里握着一副幺点,叹了口气,叫人去取笔墨。“庄园的那幢大房子一年前就烧掉了,田地荒芜了,长起了矮树和松树苗。不过它就归你了。”

当天晚上波克服侍杰拉尔德睡觉时,他一本正经地对波克说,“如果你没戒酒,可千万别一边打牌一边喝酒。”这个贴身男仆出于对新主人的爱戴,已经开始学着用爱尔兰土腔来回答他,其中既有吉契口音又有米斯郡口音,这种话除了他们俩,没人听得懂。

混浊的弗林河静静地从两排松树和藤蔓缠绕着的黑栎间环绕着杰拉尔德的新土地流过,像弯着的胳臂从两边拥抱着这块土地。杰拉尔德站在房子废墟的小土墩上,这片苍翠高大的屏障对他来说就是最满意的地权证明,就像他亲手筑起的一道标明自己地界的围篱。他站在被焚毁的房子那发黑的基石上,俯视通向大路的那条长长的林荫道,嘴里拼命说着脏话,心里高兴得连感谢上苍都顾不上了。这两排阴森的树木是他的了,这片荒芜的草坪也是他的了,木兰花树上星星点点地开着白色花朵,树下的野草都齐腰高了。那些未开垦的土地里密布着小松树和矮树丛。绵延起伏的红土一直延伸到杰拉尔德·奥哈拉土地的地边——这些都是他的。这全靠他有副清醒不醉的爱尔兰头脑,另加孤注一掷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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