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四

罪与罚[电子书]

“哦,不,但是罪证还是有的。”

“但我现在说的并非罪证,我说的只是问题,说的是他们如何理解实质!唉,活见鬼!……唉,他们就这样不断地向他施加压力,施加压力,再三逼供,逼供,于是他就认罪了,他说:‘不是在人行道上捡的,而是在我和米特莱刷油漆那套房子里捡的。’‘怎样捡到的呢?’‘这样捡到的:我和米特莱刷了一整天油漆,一直到晚上八点,正要离开,米特莱拿起刷子冲我抹了过来,抹了我一脸油漆,接着撒腿就跑,我就在后面猛追。我一面猛追,一面大喊;刚从楼梯上跑到大门口,猛地一下撞在看门人和几位先生身上,不过有几位先生和他在一起,我可记不起来了。就为这,看门人把我痛骂了一顿,另一个看门人也痛骂了我一顿,看门人的老婆也出来骂我们,刚进大门的一位先生和一位太太,也把我们臭骂了一顿,因为我和米特莱横躺在地上:我揪住米特莱的头发,把他揿倒在地,用拳头揍他,米特莱也从我身子底下揪住我的头发,用拳头揍我,而我们这样你揍我我打你不是因为有仇,反倒是因为要好,闹着玩儿。后来米特莱挣脱身子,撒腿跑上了大街,我跟在后面直追,可没追上,就一个人回到那套房子里——得收拾收拾东西啊。我一面收拾东西,一面等着米特莱,也许他会回来。就在过道门后的墙旮旯里,我一脚踩着一个小盒子。我一看,它躺在地上,用纸包着。我拆开纸包,看见几个好小好小的钩钩,我扳开钩钩——盒子里装的是一副耳环……’”

“在门后面吗?就躺在门后面吗?在门后面?”拉斯科尔尼科夫突然叫了起来,用茫然不安、惊慌失措的眼光看着拉祖米欣,用一只手支撑着,慢慢地在沙发上欠起身来。

“对啊……怎么啦?你怎么啦?你为何这样?”拉祖米欣也从座位上欠起身来。

“没什么!……”拉斯科尔尼科夫用轻得刚能听见的声音答道,他又倒在枕头上,并再次转过脸去,对着墙壁。大家都沉默了好一阵子。

“他大概打了个盹儿,的。”拉祖米欣最后说,他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佐西莫夫;佐西莫夫轻轻地摇摇头,表示不赞同他的说法。

“唔,还是接着说吧,”佐西莫夫说道,“后来怎样了?”

“后来怎样了?他一见到耳环,立即就把那套房子和米特莱忘得干干净净,抓起帽子,就跑到杜什金那里,如所周知,他抵押到一个卢布,却对杜什金谎称是在人行道上捡的,并立即就狂饮滥喝去了。关于杀人的事,他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现话:‘我啥也不知道,啥都不知道,直到第三天才听说。’‘那你究竟为了什么在此之前藏匿起来呢?’‘害怕啊。’‘为什么要上吊自杀?’‘想不开啊。’‘想不开什么?’‘怕吃官司。’喏,这就是事情的原原本本。现在他们从中得出了什么结论啊,你如何认为呢?”

“还有什么好认为的,线索已经有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线索,但毕竟已经有了。事实胜于雄辩。总不至于该把你的油漆工放走了事吧?”

“但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把他直接认定为杀人凶手了!他们已经认为铁案如山了……”

“真是瞎扯;你太性急了。喏,那么耳环呢?你自己得承认,如果耳环在那一天那一时刻从老太婆的箱子里落到了尼古拉即米科拉。的手里——你自己得承认,它们总得通过不论什么方式才能落到他的手里吧?这在侦查中可是举足轻重的。”

“怎么落到他手里的!怎么落到他手里的?”拉祖米欣大叫起来,“莫非你,一个医生,首先必须研究人,也较之任何人都更有机会研究人的本性的医生——莫非你根据所有这些材料,还不曾看出,这个尼古拉的本性如何吗?莫非你还不曾一眼即明地看出,在审问中他所招认的一切,都是绝对千真万确的事实吗?耳环就是那样落到他手里的,一如他说的那样。他一脚踩在一只小盒子上,就把它捡了起来。”

“绝对千真万确的事实!但是他自己不是也承认,打一开头他就撒了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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