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你们的呼吸使你们的骨架挺立支撑吗?
难道消隐在你们所有人记忆中的那个梦,不是建造了你们的城池,并描绘了城市中的一切吗?
假若你们能够看到你们那紊乱的呼吸,你们便看不见别的一切了。
假如你们能听到那梦的低语,你们也便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了。
但是,你们既看不见,也听不到,这倒对你们有好处。
蒙在你们眼睛上的纱,将被织纱的手揭去。
阻在你们听耳里的泥,将被和泥的手捅开。
你们定将看得见,也听得到。
你们既不会因曾盲目而叹息,也不会因曾耳聋而懊悔。
那时候,你们将知道万物的潜在的目的。
你们将像为光明祝福那样,为黑暗祝福。
穆斯塔法说完,环顾四周,但见船长在船上依舵而站,时而望望张起的风帆,时而放眼望望遥远的天际。
穆斯塔法说:
“我的船长好有耐心啊,好有耐心。
风刮起来了,风帆不耐烦了;
就连船舵也在乞求导航;
然而我的船长却静静地等待我把话说完。
这些水手们都是我的伙伴。
他们听赏过更大海洋的歌声之后,耐心地听我讲。
他们现在不用等待多久了。
我已作好准备。
溪水已到大海,伟大母亲将再次把她的儿子抱在胸前。
别了,奥法里斯的居民们。
这一天过去了。
白日的幕帘在我们面前垂降下来,就像莲叶合拢在自己的明天之上。
我们将保存起在这里给予我们的一切。
如果这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们只有再相聚一次,一起把手伸向赐予我们恩惠的人。
不要忘记,我将回到你们这里。
仅仅片刻,我的渴望将把泥土和泡沫集聚成新的躯体。
只一会儿,我乘风静息稍许,另一个女人就将怀上我。
我要同你们告别了,同与你们一起度过的青春告别了。
我们相会仅仅在昨天的梦中。
你们曾在我的孤独里为我唱歌,而我用你们的向往在空中建了一座高塔。
现在睡眠已终结,梦境已经消逝,黎明也已过去。
我们头顶中天丽日,已经从微睡中来到白昼,不得不分别了。
如果天命注定我们要在记忆的薄幕中再次相会,交谈将重新把我们联系起来。
你们要为我唱一支更加深沉的歌。
如果天命注定我们在另一个梦中握手,我们将在空中另建一座高塔。”
穆斯塔法边说,边向水手们打了个手势,水手们立即起锚,解开缆绳,向着东方驶去。
人们异口同声呐喊,喊声高飞云天,随风飞向大海,如同巨号鸣响。
只有美特拉默不作声,目送船远去,直至消隐在雾霭之中。
人们全都散去,美特拉独自站在海堤上,心中响起穆斯塔法的那句话:
“只一会儿,我乘风静息片刻,另一个女人就将怀上我。”
献 给M.E.H.纪伯伦的终生知心女友玛丽·伊丽莎白·哈斯凯勒(1873—1964)的英文名字缩写。
这本书是我的生活暴风的第一丝微风,
谨将之献给热爱微风并与暴风同行的高尚灵魂。
——纪伯伦泪 与 笑——小引
我既不用人们的欢乐替换我心中的悲伤,也不想让忧伤在眼里凝成的泪水转而化作欢笑。但愿我的生活亦泪亦笑:泪,可以净洁我的心灵,使我晓知生活的秘密与奥妙;笑,可以使我接近同胞,并成为我赞美主的象征与记号。泪,我可让它与我共同承担心里的痛苦;笑,可以成为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欣慰的外在标志。
我宁愿在充满渴望中死去,不想在萎靡无聊中而生。我希望我的心灵深处充满对爱和美的饥渴。因为我仔细观察过;在我看来,那些无足无尽的贪婪之徒是最可悲的人,更接近于死物。因为我侧耳聆听过;在我听来,满怀雄心壮志者的长叹,远比二、三弦琴声甜润。
夜幕降临,花儿收拢自己的花瓣,拥抱着自己的渴望进入梦乡;清晨到来,她又开启自己的香唇,迎接太阳神的亲吻。花的生命是渴望与交往,是泪亦是笑。
海水蒸发,化为水蒸气,升入天空,然后聚而成云,信步在丘山、谷地之上,遇见和风,便泣而降下,洒向田间,汇入溪流,然后回到自己的故乡大海。云的生命是分别与相见,是泪亦是笑。
人也如此,脱离精神世界,走入物质天地,像云一样,走过痛苦高山,跨过欢乐平原,与死神吹来的微风相遇,终于回到原地——爱和美的大海,回到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