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毫无表情地伸手拿起茶壶。大家都围坐在那里，喝着茶。当她克制着自己默默地坐在那里时，杰拉尔德感到他俩之间那种电的交流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另一种固定的局面已经彻底过去。她的沉默，她的静止使他困惑。他怎样才能同她沟通呢？然而同时他感到这种沟通势在必行。他完全相信连接他们的那股电流。他的困惑只是表面的。新的局面已占据统治地位，旧的局面已被抛在后面。现在，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受到支配，不论支配行动的是什么局面。

伯金站起身来，这时已经一点钟了。

“我要上床了。”他讲，“杰拉尔德，我明天早上打电话到你那里，要不然你打电话到我这儿。”

“行。”杰拉尔德回答。伯金出去了。

待伯金走后，哈利戴用激动的声音对杰拉尔德说：

“我说，你不住在这儿吗？噢，住下吧！”

“你安顿不下所有的人。”杰拉尔德道。

“不，安排得下，除了我的床外还有三张床。真的住下吧，好吗？一切都准备好了。这里经常来人。我总是安顿来人，我喜欢房间里挤得满满的。”

“可是这里只有两个房间。”米内蒂用敌对的口吻冷冷说道，“而且鲁珀特又来了。”

“我知道这里只有两间。”哈利戴的声音既尖锐又古怪，“可那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一间画室。”

他傻乎乎地微笑着，不过他言语急切，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

“朱利叶斯和我同住一个房间。”那个俄国人很周到地明确表示。哈利戴和他自伊顿学校以来一直是好朋友。

“这很简单。”杰拉尔德说着朝后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接着他跑到一幅画跟前欣赏起来。他的每一根肢体都充满了电力，后背像虎背那样硬邦邦的，如同一团随时就能爆出烈焰的温火。他非常骄傲。

米内蒂站起来。她狠狠瞪了哈利戴一眼，目光凶狠可怕，而小伙子的脸上却浮起一层愉快的傻笑。她走出房间，冷冷地向众人道了一声晚安。

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关门声，马克辛用优雅的声音说：

“不错。”

他默默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杰拉尔德：

“不错，你不错。”

杰拉尔德看着这张光滑红润的俊脸，看着那双奇异的，意味深长的眼睛。这个俄国青年的轻轻细语仿佛在人的血液中回荡，而不是在空中回响。

“那么我不错喽。”杰拉尔德说。

“是的！是的！你不错。”俄国人说。

哈利戴仍然微笑着，一言不发。

突然，米内蒂又来到门旁，那张娇小的孩子脸阴沉沉的，露出辩白之意。

“我知道你想找我的碴。”传来她冰冷的、相当响亮的话音，“可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找我多少碴。”

说完她转身走了。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紫色睡袍，腰间扎了一根带子，看上去非常娇小，像孩子那样脆弱，简直令人可怜。但是她眼睛里流露出的表情却使杰拉尔德感到昏天暗地。这种昏暗简直叫他害怕。

三个男人又点燃一支烟，漫不经心地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