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那天上午我们一直等到大伙儿各忙各的去了，院子里连个人影儿也没有了，汤姆才背着袋子来到那个单面斜顶的小棚屋跟前，我就站在几步以外的地方给他放风。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我们就去到一堆木材边上坐下来，商量起来。他说：

“现在一切都安排好了，除了工具，不过工具好办。”

“工具？”

“是啊。”

“干什么的工具？”

“怎么，挖洞的工具嘛。我们总不能用嘴拱个洞让他出来，对不？”

“那些用旧了的铁镐什么的，拿来给一个黑奴挖个洞，放他出来，那还不够好的啦？”

他转过身来，摆出一副足以让人想哭的可怜样儿，说：

“哈克·费恩，你听说过，一个犯人拥有铁镐和铁锹，还有许多先进的装备，一应俱全，都放好在衣柜里，到时候拿来挖洞逃跑，有这档子事吗？我现在还要问你——要是你还有点儿脑子的话——他还有什么表现的机会，成为一名英雄呢？得了，还不如干脆叫人家把钥匙借给他，打开锁出来罢了。铁镐和铁锹——哪怕他是国王，人家也不会给他提供这些东西。”

“那么，好吧，”我说，“如果我们不需要铁镐、铁锹，那我们需要什么呢？”

“弄两把餐刀来吧。”

“用来在那小屋的墙角挖洞吗？”

“是呀。”

“该死的，那才真傻呢，汤姆。”

“不管怎么傻，反正没什么关系，这毕竟是正确的办法——这也是老规矩。我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凡是谈到这种事情的书，我全都看过了。人家都是用餐刀或小刀来挖洞的——我告诉你，人家挖的还不是土呢，一般都是要挖穿坚硬的石头。那就要花好多好多个礼拜的时间来挖，挖呀挖的，挖个不停。对啦，你看看那个关在马赛港的迪弗城堡里的犯人Castle Deef，in the harbor of Marseilles：位于法国马赛湾的一个小岛上的迪弗城堡，为法国国王弗兰西斯一世（1494—1547年）于1524年所建，此后很多年都是法国国家监狱。大仲马的名著《基督山伯爵》（1844年）中的主人公就被关在这里。吧，他说是挖洞跑出来的；你猜他挖了多久？”

“我不知道。”

“哎，你猜嘛。”

“我猜不到，一个半月吧？”

“三十七年！——他是从中国钻出去的。那才叫有种呢。我倒希望这个地牢的基础也是硬石头的才好。”

“吉姆在中国可是谁也不认识呀。”

“那有什么关系呢？那个家伙也不认识什么中国人。不过你总是把话题扯远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抓住主要问题谈下去呢？”

“好啦——我才不管他从哪里出来呢，只要能出来就行。我看吉姆也不会在乎的。可是有一点得注意——吉姆年纪太大了，要是用餐刀挖洞，他就出不来了。他活不了那么长。”

“不，他能活那么久的。你以为从土墙脚下挖个洞，也要三十七年吗？”

“那要多久呢？汤姆。”

“好吧，我们本可以多花点功夫，可是耽搁久了又有危险，要不了几天，赛拉斯姨父就会接到新奥尔良的回信了。人家会告诉他，吉姆不是从那儿来的。接下来他就会在报上登个招领吉姆的启事，或者别的什么的。所以我们应当多挖些时间，但又不能冒险拖太久。照道理说，我们要挖上个两年才成，但是不行。眼前的事情叫人捉摸不透，我建议这么办！我们马上就动手挖，越快越好；挖完之后，你心里头就当是挖了三十七年吧。那么一听到风声不好，就赶忙把他弄出来，赶快跑。对，我想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唉，这倒有些道理，”我说，“只当三十七年，也不花什么本钱；只当三十七年，也没什么麻烦；要是用得着的话，我可不在乎，只当是干了一百五十年吧。这一套只要弄顺手了，我也不会觉得什么别扭。那我就走啦，去偷两把小刀来。”

“要三把，”他说，“我们还要拿一把来磨成锯子。”

“汤姆，我想提一下，不知合不合规矩，犯不犯忌讳，”我说，“在那熏肉的屋子后面的墙板下面，正好插着根生了锈的旧锯条。”

他显得极不耐烦，还有点失望地说：

“要让你学点东西，真白费力气，哈克。快去把刀子偷来吧——要三把。”于是我赶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