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史混久矣。言、事驳乱。《尚书》《春秋》之旨不立。自左丘明传孔氏,太史公历述古今,合而为《史记》,迄于今,交错相乣,莫能离其说。独左氏《国语》,纪言不参于事;《战国策》《春秋后语》,颇本古史《尚书》之制。然无古圣人蔚然之道,大抵促数耗矣。而后之文者宠之。文之近古而尤壮丽,莫若汉之西京。班固书传之。吾尝病其畔散不属,无以考其变,欲采比义;会年长,疾作,驽堕愈日甚,未能胜也。
幸吾弟宗直爱古书,乐而成之。搜讨磔裂,捃摭融结,离而同之,与类推移。不易时月而咸得从其条贯。森然若开群玉之府,指挥联累,圭璋琮璜之状,各有列位,不失其序,虽第其价可也。
以文观之,则赋、颂、诗、歌,书、奏、诏、策,辩、论之辞毕具。以语观之,则右史纪言,《尚书》《战国策》,成败兴坏之说大备,无不苞也。噫!是可以为学者之端耶。
始吾少时,有路子者,自赞为是书,吾嘉而叙其意,而其书终莫能具。卒俟宗直也。故删取其说,系于左,以为《西汉文类》首纪。
殷、周之前,其文简而野;魏晋以降,则荡而靡;得其中者汉氏。汉氏之东,则既衰矣。当文帝时,始得贾生,明儒术;武帝尤好焉,而公孙弘、董仲舒、司马迁、相如之徒作,风雅益盛,敷施天下,自天子至公卿、大夫、士、庶人咸通焉,于是宣于诏、策,达于奏、议,讽于辞、赋,传于歌、谣;由高帝讫于哀、平、王莽之诛,四方之文章,盖烂然矣。史臣班孟坚修其书,拔其尤者,充于简册,则二百三十年间,列辟之达道,名臣之大范,贤能之志业,黔黎之风习列焉。若乃合其英精,离其变通,论次其叙位,必俟学古者兴行之。唐兴,用文理;贞元间,文章特盛,本之三代浃于汉氏,与之相准。于是有能者,取孟坚书,类其文,次其先后,为四十卷。
《柳宗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