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孩子!”梅塞苔丝说,尽管她想竭力忍住,眼角上还是挂上了泪花。
“真的,从您遭受不幸之后,我不只是深深爱您,而且对您非常敬佩。”
“只要我儿子在,我就没有什么不幸,”梅塞苔丝说道,“儿子永远在我身边,我就永远不会有什么不幸。”
“啊!我真想要说,”阿尔贝说道,“现在不正开始考验了吗,母亲?您还记得我们怎么说定的吗?”
“我们是说定什么事了吗?”梅塞苔丝问道。
“是的,说好您以后住马赛,我动身去非洲,我要彻底抛掉我原来的姓氏,让我现在刚改的姓氏响当当地叫起来。”
梅塞苔丝叹了一口气。
“噢!母亲,昨天我报名参加了北非骑兵军团,”年轻人说道,他垂下双眼,心里有点虚,因为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降志辱身是多么崇高,“或者这么说吧,我觉得我的身躯是我自己的,我可以把身躯卖出去,所以昨天我顶替别人从军了。用一般人的话来说,我把自己卖了,”年轻人强打起笑脸说,卖的价钱比我想的要好,也就是说,得了2000法郎。”
“这么说,这1000法郎是……”梅塞苔丝打了一个寒颤说道。
“还只是一半钱,母亲,另外一半一年后付清。”
梅塞苔丝怀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仰天举起眼睛,心中百感交集,挂在眼角的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悄然流下。“用血换来的钱呀!”她喃喃说道。
“假如我战死沙场,那倒是的,”莫瑟夫微微一笑说道,“但是我请你放心,亲爱的母亲,正相反,我决不会拿命不当命,我觉得我的求生欲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呀!”梅塞苔丝说道。
“再说,您为什么以为我一定会战死的呢,母亲?难道拉莫里西埃法国将军(1806—1865),曾参加法国征服阿尔及利亚的战争。,这位南方的奈伊法国名将(1769—1815),曾参加入侵俄罗斯战役和滑铁卢之战。,他被打死了吗?难道尚加尼埃法国将军和政治家(1793—1877),1848年任阿尔及利亚总督。被打死了吗?难道贝多法国将军(1804—1863)。被打死了吗?难道我们都认识的摩莱尔被打死了吗?所以,您要想到以后您会高兴的,母亲,您会看到我穿着绣金线的军服回来的!我要告诉您,我打算穿上军装漂漂亮亮地干一番,我觉得我选的这个联队很称心。”
梅塞苔丝想装出一副笑脸来,但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这位神圣的母亲心里清楚,她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忍辱负重作出牺牲。
“呃,”阿尔贝接着说道,“您清楚了吧,母亲,归您用的钱肯定有4000多法郎,有这4000法郎,您至少可以过两年。”
“你是这样想吗?”梅塞苔丝说道。
伯爵夫人的话脱口而出,其中的悲哀却又是这样真切,阿尔贝一听完全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含意,他顿时觉得心如刀割,于是抓起他母亲的手,温顺地握在自己手中。“是的,您要活下去!”他说道。
“我会活下去的,”梅塞苔丝喊道,“但是你不能走,是吗,我的儿子?”
“母亲,我一定得走,”阿尔贝平静而坚决地说道,“您非常疼爱我,总不会老让我在您身边呆着,总这样无所事事,虚度年华吧,再说,我已经签约了。”
“你就按你的意愿办吧,我的儿子,我呢,我照上帝的旨意做。”
“这不是我的什么意愿,母亲,这是理智,这是需要。我们两人都已经绝望了,是不是?今天生命对您有什么意义?已经毫无意义了。生命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没有您,也就没有多大意义了。母亲,您应该相信我这话,因为倘若没有您,我的生命,我可以向您发誓,在我对我父亲的为人产生怀疑,抛弃他的姓氏那一天就终止了!总之,假如您能让我继续有所希望,我就要活下去,假如您能让我为了您今后的幸福而负重致远,您就会使我的力量成倍增长。这样,我到了那儿就去见阿尔及利亚总督,他有一颗赤诚的心,更重要的,他保持着军人的本色。我要把我凄惨的身世告诉他,我要请他经常关注我,假如他对我言而有信,假如他真的关注我的表现,那么不出六个月我就会晋升军官,或者死于战场。假如我成了军官,您以后的生活就有了保障,母亲,因为我的钱就可以够您和够我两人用了,而且,我那时用的姓,是能让我们两人都感到自豪的一个新的姓,因为这是您本来的姓。假如我死于战场……噢!如果我死于战场,那么,亲爱的母亲,您倘若不想再在人世上,您也可以与世长辞了,我们的不幸就到了极限,也就终止了。”
“很好,”梅塞苔丝回答道,她那富有表情的眼睛闪射出高尚的目光,“你说得有道理,我的儿子,有些人正盯着我们,想从我们的行动来判断我们,我们要向他们证明,我们至少是值得同情的人。”
“但是千万不要黯然神伤,亲爱的母亲!”年轻人喊道,“我可以向您发誓,我们是非常幸福的,至少我们可以是这样的。您富有理智,宠辱不惊,而我,我已懂得安于淡泊,不再随心所欲了,我想是这样吧。我一入伍就有钱了,而您一跨进唐泰斯先生的屋子,您也就安静了。大家都试试吧!母亲,听我一句话,大家都试试吧!”
“对,我们试着做吧,我的儿子,因为你应该活下去,因为你应该得到幸福。”梅塞苔丝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