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得救有望了,因为他听到那队长在喊另外两个宪兵,大声对他们说:“他不在这儿。”但他慢慢伸出脖子,看到那两个宪兵没有像一般情况下,一听到刚才说的情况就撤下来,相反,他只看到他们加倍警惕起来。于是他也朝四下望了一眼。市政厅是16世纪的一座高大建筑,像一座壁垒高高耸起,从这大楼右边的窗口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这边屋顶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旮旯,就像从山上俯视山谷一样一览无余。安德拉知道,他马上就会看到宪兵队长从这大楼的某个窗口探出脑袋瓜来。只要一被人看到,他就完了,在屋顶上追逐起来,他就插翅难飞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只有重新下去,但不是从上来的老路,而是从另外一条完全一样的路溜下去。他扫了一眼,看到有个烟囱没有冒烟,于是匍匐爬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烟囱口钻了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市政厅的一扇小窗突然打开,宪兵队长的脑袋伸了出来。仿佛安在这大楼上的一块石刻浮雕,这张脑袋贴在窗口一动不动呆了一会儿,最后只听得一声失望的长叹,那脑袋缩回楼里。这位队长依然十分镇静,严肃得就像他所代表的法律一样,对聚在广场上围观的人群中喊出的千百个问题一概不理,只顾自己穿过广场又回到旅馆。
“怎么样?”那两个宪兵不禁问道。
“情况是这样,”队长说道,“那歹徒很可能今天一早就逃走了,我们马上派人上维莱—科特雷和诺瓦荣的路上去追,上森林搜,我们一定会逮到他的。”
这位可敬的长官操着宪兵队长特有的腔调,铿锵有力地说一定如何如何,但话音刚落,突然听到旅馆前庭响起一声长长的惊叫和一阵猛烈的铃声。
“噢!噢!怎么回事?”队长喊道。
“好像有个客人急着有什么事,”旅馆老板说,“拉绳铃的是几号房?”
“3号房。”
“过去看看,伙计!”
这时,又听到一阵喊声和拉铃声。旅馆的伙计拔腿跑起来。
“别过去,”队长拦住那伙计说道,“我看那拉绳铃的人不像是叫服务员,我们给他派个宪兵侍候吧。住3号房的是谁?”
“是个小伙子,昨天夜里带了他妹妹坐驿站马车来的,要了一间双人房。”
铃声第三次响起,听声音那边一定有惶恐不安的事。
“跟我走,警长先生!”宪兵队长大声喊道,“我在前面走,您在后面紧跟上。”
“等一下,”老板说道,“3号房间有两座楼梯,一座在里面,一座在外面。”
“好!”宪兵队长说道,“我走里面的,这边就归我来对付。你们的枪都上膛了吗?”
“是的,队长。”
“注意!你们几个守住外面,如果他想逃,就开枪打他,电报上说了,这罪犯非常危险。”
队长和警长立即登上里边的楼梯,两人一前一后消失不见了,这时围观的人群中嗡嗡一片,一听到队长透露的关于安德拉的那句话,大家就纷纷议论起来。
刚才的事情是这样的:
安德拉非常灵活地顺着烟道往下溜,但溜到烟囱的地方脚一下踩空了,虽然两手仍使劲抵着,人还是迅速往下滑,特别是这哗啦一声,他想小也小不了了。要是房间是空的,这倒也没有什么事,偏偏倒霉极了,房间里有人住着。两个女人合着睡一张床,这哗啦一声把她们惊醒了。她们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发出声响的地方,不一会看到壁炉口冒出一个男人。她们两人中的一个,即头发金黄色的那一个喊出了整个旅馆都听到的吓人的尖叫声,另一个,即头发棕褐色的那一个一下扑过去抓住拉铃的绳子,使出浑身的力气拉铃求救。大家可以想像得出,这时安德拉马上装出一副可怜相。
“饶了我吧!”安德拉喊道,他脸色刷白,慌里慌张,顾不上看一眼自己是在跟谁说话,“饶了我吧!不要喊人,救我一命吧!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杀人犯安德拉!”这两个年轻女子中的一个人喊道。
“欧仁妮!唐格拉小姐!”吓得魂不附体的卡瓦勒康蒂大为骇然,不由得嘟囔起来。
“救命呀!救命呀!”阿米利小姐一边喊,一边从欧仁妮那双已经无力动弹的手中夺过铃绳,使出比她同伴更大的劲拉铃。
“救我一命吧,他们正在追我!”安德拉紧握双手说道,“可怜可怜吧,发发慈悲吧,别把我交出去!”
“太晚了,有人上来了。”欧仁妮回答道。
“喔!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你们就说刚才只是受了一场虚惊,你们可以把他们的怀疑引到别的地方去,这样你们就救我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