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本人。”莫瑟夫伯爵说道,只见他嘴唇可怕地抽搐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那么我不禁要动问,”基督山说道,“出于何种原因,我竟能一大早有幸见到莫瑟夫伯爵先生?”
“今天早上您不是已同我儿子相会过了吗?”将军说道。
“此事您已经知道了?”基督山伯爵问道。
“我而且知道,我儿子有充分理由决定同您决斗,尽其所能把您杀死。”
“不错,先生,他的理由确实非常充分!但是您自己看吧,虽然看着这种种理由,他却没有把我杀死,甚至没有跟我决斗。”
“但是他认为,是您致使他的父亲蒙受奇耻大辱,也是您造成我家此时此刻因这无妄之灾而将巢毁卵破。”
“说得对,先生,”基督山说道,口气总是这样从容,简直令人胆寒,“这不妨说是次要原因,而不是主要原因。”
“想必您已向他作了某种道歉,或作了某种解释了吧?”
“我没有向他做任何解释,倒是他向我赔礼道歉了。”
“不过请向,他为什么道歉?”
“因为他已深信不疑,很可能他已知道,在这件事上有罪的人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我。”
“这人是谁?”
“他的父亲。”
“就算是吧,”莫瑟夫伯爵说道,他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但是您知道,一个有罪的人不喜欢听人家揭他的短。”
“我知道……所以现在的事我都已料到了。”
“您已经料到我儿子竟是个懦夫!”莫瑟夫伯爵喊道。
“阿尔贝·莫瑟夫先生根本不是懦夫。”基督山说道。
“一个人手持利剑,挥剑即可刺向不共戴天之敌,然而他不敢决斗,这个人便是懦夫!就是他人在这儿,我也要当面对他这么说!”
“先生,”基督山冷冰冰地说,“我想,您来不至于对我讲您的家庭琐事吧。这种话请对阿尔贝先生说吧,或许他会知道怎么回答您。”
“喔,不,不,”将军回答道,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不,您说得对,我来不是说这种事!我来是要告诉您,本人同样认为您是我的仇敌!我来是要告诉您,从本能上讲,我就憎恨您!我似乎早就认识您,而且早就痛恨您!总之,我要告诉您,既然今日年轻人不肯决斗,那就让我们来决斗……这是否也是您的意思,先生?”
“一点不错,所以刚才我说,我已料到会有什么事,我说的就是大驾光临。”
“太好了……那么,您准备好了没有?”
“随时都有准备,先生。”
“您知道,您我决斗,非有一死方可终止!”将军咬牙切齿怒气冲冲地说道。
“非有一死方可终止。”基督山微微点头,把话重复了一遍。
“那么走吧,我们不需要证人。”
“是的,”基督山说道,“没有必要,您我彼此十分了解。”
“正相反,”莫瑟夫伯爵说道,“您我彼此并不了解。”
“哼!”基督山说道,他的神情总是这样镇定沉着,简直让人无可奈何,“睁开眼看看吧。您不就是在滑铁卢之战前夕临阵脱逃的哨兵费尔南吗?您不就是在西班牙为法军充当向导和间谍的费尔南中尉吗?您不就是背叛、出卖并杀害自己恩主阿里的那个费尔南上校吗?这一个个费尔南加起来,不就等于法国贵族院议员、陆军少将、莫瑟夫伯爵吗?”
“喔!”将军一听这些话,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于是大喊起来,“喔,卑鄙!说不定你就要把我杀死,你竟然还要历数往事羞辱我!不,我没有说你不认识我。我很清楚,恶魔,幽幽往事已被你洞察,你凭借某种不为我知的火把的亮光,翻阅了我生活中的每一页记载,但是本人在卑陋往事中享有的荣誉或许比你在华丽外衣下所能享有的多得多。不,不,你是认识我的,我心里很清楚。但是,你这个披金戴银、珠光宝气的冒险家是个什么人物,我却不知道!在巴黎你自称基督山伯爵,在意大利你是水手森巴,在马耳他,我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反正忘了。但是我现在问你,我现在要知道,在你的上百个名字中,你的真实名字是什么?本来的名字是什么?在决斗场上,当我把剑刺入你胸膛的时候,我也就可以喊出你的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