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伯爵说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请原谅,伯爵先生,”弗朗兹回答道,“我们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办。”
“都是些什么事?”
“我们还没有化装用的衣服,而今天不化装是不行的。”
“这样的事您就不必操心了,我记得我在国民广场有一间私人用房,你们只要告诉我需要什么样的衣服,我都可以派人送去,我们完全可以当场化装。”
“等行刑完了以后再化装吗?”弗朗兹大声问道。
“当然是悉听尊便,行刑之前之后,或者就在行刑的时候都可以。”
“就在断头台对面?”
“断头台是狂欢节的一个组成部分。”
“呃,伯爵先生,我考虑好了。”弗朗兹说道,“承蒙您的好意,不过,能坐上您的马车和能在罗斯波丽宫窗口有我一个位子,我也就知足了,至于国民广场窗口留给我的位子,我就留给您另作安排吧。”
“但是,我得告诉您,您失去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您可以以后讲给我听,”弗朗兹接着说道,“我相信,您一定会讲得有声有色,我听了简直跟亲眼目睹的一样。再说,我好几次想亲眼看看处决犯人的情景,但我总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您是不是也这样,阿尔贝?”
“我,”子爵回答道,“我看过处决卡斯坦,不过我觉得那天有点醉了,这一天我正好从学校毕业,我们不知道在哪个酒店折腾了一个通宵。”
“另外,这也不是个理由,总不至于您在巴黎没有做过的事,到了国外来也不能做吧?一个人出来旅行,就是为了增长知识,到一个新地方,样样都得看一看。不妨设想一下,以后有人问您:‘罗马杀犯人是什么样的?’您却回答说:‘我不知道。’那时您又有什么脸面?再者,听说那个犯人是个无耻之徒,这不可思议的家伙原来是一个好心的教士把他当亲生儿子抚养成人的,他居然恩将仇报,拿壁炉炉条一下把那教士打死了。真是该死,杀教会的人,凶器应该体面一些,而不能是壁炉的炉条,何况教士或许还是我们的神甫呢。假如您到西班牙去旅游,您会去看斗牛,是不是?那好,就算我们现在去看一场斗牛好了。请想想竞技场上的古代罗马人以及他们的角逐,300只狮子和100多个人被杀死,再想想8万观众齐声鼓掌,有的是带着即将出嫁的女儿来的贤妻良母,那些窈窕淑女,一个个伸出雪白的手,跷起大拇指,真是媚态柔姿,却似乎在说:‘来吧,别发懒,给我把这家伙结果了吧,他都快完啦。’”
“您去吗,阿尔贝?”弗朗兹问道。
“当然去,我亲爱的朋友!我本来跟您一样不想去,不过能言善辩的伯爵把我说服了。”
“既然您有这个意思,那我们就走吧。”弗朗兹说道,“不过去国民广场,我想从库尔街走,不知道这行不行,伯爵先生?”
“步行去是可以的,如果坐车,则不然。”
“那好,我步行去。”
“您是不是一定要从库尔街走?”
“是的,我要去看一样东西。”
“那好,我们就从库尔街走,让马车在国民广场的巴比诺路口等我们。从库尔街走,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好,正好我可以去看看我吩咐的事办妥了没有。”
“阁下,”仆人开门进来说,“有个穿苦修士衣服的人想和您说话。”
“啊,好的,”伯爵说,“这事我知道。二位,请你们回客厅稍候片刻,客厅正中的桌上有上等哈瓦那雪茄,请随意取用。我马上就来。”
两个青年站起身来,从一扇门走出餐厅,伯爵再次向他们表示歉意,接着从另外一扇门走了出去。阿尔贝是隐君子,从来意大利后,一直没有吸到巴黎咖啡厅的雪茄,觉得这样的牺牲非同小可,现在当他走近那张桌子时,看到纯正上等雪茄,不禁高兴得喊了起来。
“怎么样?”弗朗兹问道,“您觉得基督山伯爵如何?”
“我的感觉嘛,”阿尔贝说,显然他觉得奇怪,弗朗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我觉得他亲切可爱,招待殷勤周到,竭尽主人之谊。他见多识广,很有学识,善于思考,是布鲁图斯那一类的禁欲主义者。”他聚精会神地仰头吐了一大口烟,烟转着圈向天花板飘去,然后接着说,“他还有上等雪茄。”
阿尔贝对伯爵的看法就是这些,弗朗兹知道,阿尔贝自命不凡,对人对事不经过深思熟虑不轻易发表意见,所以他丝毫不想改变阿尔贝现在说的印象。“但是,”他说道,“有一件事非常奇特,不知道您留意到了没有。”
“什么事?”
“他看您的时候非常注意。”
“看我?”
“是的,看您。”
阿尔贝思索了一下。“啊,”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离开巴黎快一年,身上的衣服式样可能过时,伯爵或许把我当成外省人了。务必纠正他的看法,亲爱的朋友,我请您一有机会就向他说明,我可不是外省人。”
弗朗兹微微一笑,过了一会儿伯爵进来。“先生们,现在我可以悉听吩咐了。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去国民广场,我们走我们的,假如二位高兴,就走库尔街。莫瑟夫先生,带上几支雪茄走吧。”
“一定得拿,我很喜欢。”阿尔贝说道,“这里的意大利雪茄比法国烟草专卖局出的更不像话。当您来巴黎的时候,我一定回敬。”
“我决不推辞,我准备不久就去巴黎,既然幸承俞允,我必将登门拜访。走吧,先生们,我们没有时间再可耽搁,已经12点半了,我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