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今天……”长老问。
“所以今天,”卡德罗斯接着说道,“他在巴黎埃勒德路27号拥有一幢豪华的府邸。”
长老张了张嘴,但又像犹豫不决似地片刻没有出声,最后他镇静下来说:“那么梅塞苔丝呢?听说她失踪了。”
“失踪,”卡德罗斯说,“是呀,跟太阳落山差不多,第二天早上又升起来,而且更加光辉灿烂。”
“她也发迹了吗?”长老问道,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梅塞苔丝是当今巴黎最出风头的贵妇之一了。”卡德罗斯说。
“说下去吧,”长老说道,“我简直像在听人说梦了,好在稀奇古怪的事我都见过,你讲的这些事在我听来倒也没有什么太惊人的。”
“对梅塞苔丝来说,她心爱的爱德蒙被抓走真是晴天霹雳,一开始她万分绝望。刚才我已经对您讲了,她去找过维尔福先生求情,对唐泰斯的父亲也是百般尽心照顾。在她悲痛欲绝的时候,费尔南也远走高飞了,对梅塞苔丝真是雪上加霜,因为她不知道费尔南干的坏事,一直把他当哥哥看待。费尔南一走,梅塞苔丝完全无依无靠了,整整三个月她一直泡在泪水中,听不到爱德蒙的消息,也没有费尔南的消息,除了一个绝望垂死的老人之外她没有任何亲人。一天,她像平常一样,坐在马赛到卡塔卢尼亚村的两条路的拐角上呆了整整一天,傍晚回家的时候,心里感到格外的悲酸,那两条路上既不见恋人,也不见朋友回来,两个人都是杳无音讯。突然间她好像觉得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她忐忑不安地转过身,门一下打开了,只见费尔南穿着一身少尉制服来到她面前。回到她身旁的哪是她愁思中的一半?这根本就是她往日生命中的一部分。梅塞苔丝紧紧握住费尔南的双手,心情非常激动,费尔南以为是恋情,其实她是高兴,因为看到自己在这世界上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在漫长的悲哀寂寞之后,终于又见到了一个朋友。另外,这话也应该说明白,梅塞苔丝虽然不爱费尔南,但也从未恨过他。梅塞苔丝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然而这人却不在,他已不知去向,或许已不在人世了。一想起这种不幸,梅塞苔丝总是痛苦地揉搓着双手,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原先有人向她说到过这种不幸,但她总不肯相信,而现在这个念头常在她脑中浮现。另外,老唐泰斯也是不断对她说:‘我们的爱德蒙已经死了,要不他会回来找我们的。’我刚才已告诉您,老头故世了,要是他活着,梅塞苔丝就不会嫁别人的,因为有老头在,就会骂她不贞。费尔南懂得这里的文章,所以他得知老头去世的消息就赶回来,这是他做中尉时候的事。他第一次回来,对梅塞苔丝没有提过一个爱字,第二次回来,他就旧话重提,对梅塞苔丝说,他一直爱着她。梅塞苔丝向他提出再等六个月,她还要等待和哀悼爱德蒙。”
“总之,”长老苦笑着说道,“前后一共等了18个月,即使是一个爱情最专一的人,对此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接着他又背诵了一句英文诗句:“Frailty,they name is woman!“杨花水性呀,你的名字就叫女人”,引自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一剧。 ”
“6个月以后,”卡德罗斯接着说,“他们在阿古勒教堂结婚。”
“正是她要和爱德蒙订婚的那个教堂,”教士轻声说道,“只是换了一个新郎而已。”
“这样,梅塞苔丝结了婚,”卡德罗斯说道,“但是虽然在众人看来,她似乎很平静,路过雷塞弗酒店的时候她还是晕倒了。18个月前正是在这里,办喜酒庆祝她和另外一个人的订婚,假如她还敢透视一下自己心底的秘密,她自己会知道,她仍旧爱着那个人。费尔南倒是喜气洋洋的,但他心里并不踏实。当时我曾见到过他,他总是提心吊胆怕爱德蒙回来,所以刚结完婚,他就张罗带着老婆远走高飞,留下在卡塔卢尼亚村过日子,危险太多,是非太多。举行婚礼刚过一星期他们就走了。”
“以后你见到过梅塞苔丝没有?”教士问。
“见过,法西战争时在佩皮尼扬法国地名。见过,当时费尔南在那里安的家,梅塞苔丝一人在家教儿子学习。”
长老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教她儿子?”他问道。
“是的,”卡德罗斯回答说,“小阿尔贝。”
“能教儿子学习,”长老又说,“她自己得受过教育才行。我好像听爱德蒙说过,她是个普普通通的渔家女,人长得很漂亮,但没有什么文化。”
“噢!”卡德罗斯说道,“爱德蒙对自己的未婚妻太不了解了。假如女王的王冠只能由最美丽、最聪明的女人戴,先生,梅塞苔丝就可以是女王。她的家产渐渐增加,她的才干也在渐渐增长。她学习绘画,音乐,样样都学。再说,我总觉得——这话只能在我们之间说,她所以要这样,只是为了分散思想,忘掉往事。她往脑子里装那么多的东西,只是为了紧紧压住心中的旧事。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卡德罗斯接着说,“财富和荣誉已使她得到安慰。现在她很有钱,又是伯爵夫人,不过……”卡德罗斯突然停下。
“不过什么?”长老问。
“不过我肯定她并不幸福。”卡德罗斯说。
“谁告诉你的?”
“唉!有时我觉得自己太倒霉了,我想那些老朋友会帮我一把的吧。于是我去找唐格拉,他连见都不见,我又去找费尔南,他让一个贴身跟班给了我100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