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笔记-森林和草原

猎人笔记[电子书]

有时您兴致骤至,便立刻吩咐备车套马,于是您便乘上竞走马车,一路扬长到树林中猎松鸡。车子走在一条狭窄的路上,看着两旁迎风摇曳的黑麦,摇着浓密而又沉甸甸的麦穗向您致意,您该是多么心悦神爽啊!麦穗轻柔地抚弄着您的面孔,矢车菊嬉戏地缠挂着你的双腿,鹌鹑在四周好似唱着迎宾曲地鸣叫着,马儿悠闲地迈着碎步,您会更加流连忘返!您忘情地走进树林,您头顶着绿荫,周围一片宁静。再看那一株株高大挺拔的白杨树的浓枝密叶,仿佛在您的心头上交头接耳地温存絮语。白桦树伸展着长长的树枝,抖着翠绿的叶子,好像在为您鼓掌,欢迎您的大驾光临!一株粗壮健美的橡树,站在姿态优雅的菩提树旁,像一名威武的警卫战士。您驱车继续前进,踏在芬草绿茵和树阴斑驳的小路上。一只只金蝇在金黄色的空气中飞舞着,就好像静止不动一样,一会儿又突然飞走了。成团的小飞虫上下盘旋着,在阴暗处闪闪发亮,在光亮处又显现出黑压压的一片。鸟儿在悠闲地歌唱,知更鸟儿在竞显金子般的歌喉,天真烂漫而欢快地倾诉着,和铃兰的馨香融为一体。再走远点儿,再走远点儿,到密林深处去……您会突然感到难以表达的心宁神静。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投入了睡神的怀抱,安静极了。可是,风却扇动着翅膀翩翩而至,树顶的枝叶哗哗啦啦地响起来,犹如从高处跌下来的波浪,某些地方,新生的青草拨开去年褐色的落叶,把身躯挺得高高的,每只蘑菇都戴着一顶像伞一样的圆形帽子,静悄悄地站在那里。突然一只雪兔连蹦带跳出来游耍,猎犬大声地吠叫着追扑了过去……

就是这同一片树林,在深秋时节,山鹬翩然而至的时候,则是另一番美妙景色!根据山鹬的习性,它们是不会停留在密林深处的,要寻找它们的踪影,您最好是沿着树林边儿去寻觅。风休息了,太阳没露面,因而便看不到光亮和阴影,没有什么东西走动,周围一片寂静。空气清新而柔和,飘荡着充满葡萄酒气味的秋天的气息。远处的田野黄澄澄的,披上薄雾的纱巾。透过褐色的树枝仰头望去,便可看到宁静发白的天空。菩提树依然伸展着枝干,有些枝子上还挂着最后几片金色的叶子。双脚踏在潮湿的土地上,感到十分绵软而富有弹性。野草举着高高的干枯枝叶,静静地站在那里。左旋右转的长蛛丝缠绕在苍凉的草上,一闪一闪地在发光。这时,你深深地呼吸几口气,顿觉心胸开朗,然而心中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至,不知是怅惘,还是惋惜。您继续顺着林边走去,看着猎狗欢蹦乱跳地跑着,这时您的头脑中像过幻灯片一样:有许许多多亲爱的形影,亲爱的面庞,有的已经离开人世,有的还健在人间,一个个,一样样地在眼前闪过,那些早已忘怀的往事,忘怀的一些人的言谈举止突然间又活生生地涌现在您的眼前。想像力就像鸟一样振翅飞翔,一切都是那么栩栩如生和活灵活现。您那颗心有时蓦然地震颤起来,激烈地跳动起来,激情会催促着您去回忆,以至于使您完全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整个人生犹如一幅画卷似的飞快展开。这时,一个人会洞悉他的全部往昔的年华,会洞悉自己的全部情感、全部才华和自己的整个心灵。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不受任何干扰——不管是阳光,不管是风,不管是声响……

而在深秋时节,清晨已经很冷,晴朗的白天略微有些寒意,那时您走进白桦林,一片金光闪烁,仿佛进入了神话般的世界里,一株株白桦在湛蓝色的晴空中,展示着它们那华姿丽影。太阳刚刚露出它的面庞,尚未放射出使人感到温暖的光线,但是却比夏日的太阳辉煌灿烂,小片的白杨树林里阳光充足,似乎觉得抖落了细枝密叶,而变得轻松愉快了。山谷底部的霜花还闪烁着白光,微风习习飘然而至,追着拳曲的落叶在嬉戏——这时河水奔腾,翻卷着青幽幽的波浪,此起彼伏地飘浮着逍遥自在游耍的白鹅和鸭子。远处传来了掩映在柳树丛中水磨的轧轧声,一群鸽子在水磨上空飞快地画着圆圈地飞翔,在透明而光亮的空气中扇动着五彩缤纷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