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晓清

爷爷从局里回来，累得不行，到底年岁不饶人。刚坐下，小孙孙就蹿上来吊住他的脖子，闹着要做游戏。

爷爷说：“不行，爷爷今天累。”

媳妇不悦：“小虎还小，才5岁，和他拿什么架子!”这话虽是在房间里与丈夫轻轻说的，还是被客厅里的爷爷听到了。他不好再推，就问小孙孙：“小虎，做什么游戏好?”

小虎一跃老高，连亲爷爷几口，道：“做皇上驾到。”

“今天爷爷没有兴趣……换个节目吧。”爷爷回答。

小虎噘起小嘴不依：“嗯——坏爷爷，爷爷坏，我非要我非要。”

“爷爷现在真的不想做皇上驾到，真的……爷爷心里烦……换个吧?”爷爷和他讨价还价。

小虎就是不依，撕他的胡子，拧他的耳朵，揪他的头发时还咬牙发狠。

爷爷在小虎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想吓唬吓唬他。爷爷真的很累，真想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下。不想，小孙孙竟大哭起来，使人听了毛发直竖头皮发麻。

叫声把大伙儿惊来了。

奶奶怪他：“有你这么做爷爷的吗?平时小虎不肯做这个游戏，你非要他做。还教他下跪，磕头，拂袖，山呼万岁。今天怎么啦?真当皇上了?狠起来了……”

奶奶说完，媳妇突然下跪：“臣妾参见皇上!臣妾恳请皇上饶恕犬子无知无识无礼!”

这番话比打在老爷子身上还难受。她这是在讥讽他，在扒他的衣裳剥他的皮。平时，他喜欢关起门来做皇帝。听小虎爸爸说过，在他小的时候，他就教他做“皇上驾到”的游戏了，到有了小虎，又逼着小虎做这个游戏。媳妇平时看他们爷儿孙做游戏都躲在房间里窃笑。不想她今天表演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爷爷恨不能地下有条缝钻进去，可见越真实讽刺的力量越强烈。

这时小虎却来了兴致，替爷爷喊：“太子妃请起!”

媳妇刚起身，儿子便也下跪：“儿臣教子无方，儿臣罪该万死!看在儿臣份上，犬子皮嫩，万望免打犬子屁股……”

连儿子都这般奚落，老爷子正想拍桌子骂娘，又被小孙孙抢了个先：“太子平身——赐座!”

“谢皇上!”儿子起身。

小虎高兴得直拍手，泪花还挂在脸上，就一个接一个亲奶奶亲爸爸亲妈妈，最后亲爷爷，闭上眼睛亲，歪过头来亲，还带响，逗得大伙咯咯地笑。

一场“战火”终被游戏浇灭。

但，小虎仍逼爷爷和他再做这个游戏。

有了前面的教训，当着大家的面爷爷不好再推辞，窝着一肚子火，强打起精神问：“谁做皇上?”

“爷爷你。”

“谁做奴才?”

“小虎我。”

“不后悔?”

“不。”

于是，爷爷端坐在沙发上像真皇上坐在龙椅宝座上，等着小虎跪拜。小虎跑到门外，然后大摇大摆地进来，样子既神气又夸张，谁见了都要发笑。

小虎见了爷爷，大声喊：“奴才驾到——”连喊几声都不见爷爷应答，生气地说：“爷爷你为什么不给我下跪?”

爷爷一惊：“哪有皇上给奴才下跪的?”

小虎不依，又喊：“奴才驾到——”声音拉得很长。

见爷爷还端坐着，便喝道：“夏长贵!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也敢造反?”

夏长贵吓得跌下沙发：“微臣不敢!请皇上恕罪!”

“我不是皇上，我是奴才!”

“啊——是你这个小畜生!”爷爷又错过位来。“夏长贵”三个字已有好多年没有人敢喊了，如今被小孙子一声断喝，吓得魂飞魄散。“你这个小畜生，我说过多少遍了，皇上最大，是天皇老子，谁见了都要下跪，哪有皇上怕奴才的?”

“啊——呀!啊呀——”小虎又拿出杀手锏，大声哭叫。爷爷慌了神，连忙拂袖施礼。

全家人正玩在兴头上，忽闻有人敲大院的门。老爷子赶快躲进房间里，并关照老婆子：“就说我不在家……”

小虎爸问：“来人是谁，看把你吓成这样!”

“是真的奴才驾到!”老爷子一字一字咬着说，看样子不像在说笑话。

听来人的口音口气，里间的夏局长心火直窜。妈个巴子，动一个小小的秘书，竟能牵动上上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