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可

我家门前有条柏油路不算宽最多有四米。路两边是楼房高高低低新旧不一。从我家往东十几米处柏油路直直地向南拐去。拐弯处靠里角有棵腿粗的白杨树。白杨树紧挨路边，小学生从它身边经过常常不自觉地摸它一下。时间长了树干上便留下油滑的痕迹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有年夏季大雨连下几天。大地喝饱了雨水踩一脚软乎乎的像海绵。雨后接着刮风风很大呜呜直叫。拐弯处那棵白杨树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推歪成四十五度占去小半个路面。

从此人们从那经过都得靠外角多走几步。因为谁都没有勇气用自己的脑袋去跟树干较量。但聪明的人们能少走半步决不多走半步白白浪费气力。所以我发现人们从那路过时总是紧贴树干擦身而过。为了不让自己的脑袋撞到树上带来不必要的痛苦他们常常不自觉地歪一下脑袋。仿佛不那么歪一下脑袋就会被树干撞起一个馒头似的大包。其实他们即使不歪脑袋树干离他们的脑袋至少也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风雨过去很久那棵树也没有直起腰身。就那么成四十五度角向路面歪斜着。城市绿化队的人不知是否看见那棵歪斜的树。反正是无人过问更无人去把那棵被风刮歪的白杨树扶正。人们从那路过为了少走哪怕是半步路总要很自然地歪一下脑袋。

不记得过去了多长时间也不记得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把那棵被风刮歪的白杨树锯掉了。被锯掉的白杨树留下一个离地面大约有十厘米高泛着白光的树墩。那泛着白光的树墩仿佛是一只大眼睛每天都不知疲倦地瞪着来往的行人。

我发现人们从那路过并没有因为那棵歪斜的树被锯掉而少走几步紧挨路边通过。他们仍像过去那样绕个弯白白的多走几步。而且他们从拐弯处经过的时候仍然像过去那样不自觉地把脑袋向外边歪一下为的是不碰到那已经不存在的树干上。

开始发现这种现象时我感到分外惊奇。一有时间我就站在家门口呆呆地观看连吃饭都忘记。但没过多久我就失去新鲜感觉得人们歪一下脑袋是自然而然稀松平常而又实在乏味的事情。

后来我参加高考有幸被录取到外地上学。人们从那经过是否还为了不撞到树干上而歪一下脑袋我已没有兴趣再去关心。不过我估计从那路过的人们决不会还像过去那样不自觉地歪一下脑袋。但歪脑袋的人可能还会有的，至于他们要歪到什么时候我可说不清最好去问他们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