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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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果欲推翻革命论,不可不于此对方立论根据所在,好加审量。却不料先生在这大潮流鼓荡中,竟自没感受影响;于对方立论的根据由来,依然没有什么认识与注意。先生所说五大仇敌谁不知得,宁待先生耳提面命?所以不像先生平列举出这五样现象的,盖由认识得其症结皆在一个地方。疾病,愚昧,皆与贫穷为缘;贪污则与扰乱有关;贫穷则直接出于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扰乱则间接由帝国主义之操纵军阀而来;故帝国主义实为症结所在。这本是今日三尺童子皆能说的滥调,诚亦未必悉中情理;然先生不加批评反驳,闭着眼只顾说自家的话,如何令人心服?尤其是论贫穷从不必都归罪到帝国主义,而救贫之道,非发达生产不可;帝国主义扼死了我产业开发的途路,不与他为敌,其将奈何?这是我们要请教于适之先生的。我希望适之先生将三数年来对此问题最流行的主张办法先批评过;再说明先生自己的“集合全国人才智力,充分采用世界的科学知识与方法,一步一步的作自觉的改革”办法,其内容果何所谓?——如果没有具体内容,便是空发梦想!所谓最流行的主张办法,便是要走国家资本主义的路。这种论调随在可见,我们且举郭沫若先生为“经济侵略下之中国”所作序文为例:

(上略)大约是在今年三四月间的时候罢,漆君有一次来访问我,我们的谈话,渐渐归纳到中国的经济问题上来。我们都承认中国的产业的状况还幼稚得很,刚好达到资本化的前门,我们都承认中国有提高产业的必要。但是我们要如何去提高?我们提高的手段和程序是怎样的?这在我们中国还是纷争未已的问题,我在这儿便先表示我的意见。我说:在中国状况之下,我是极为讴歌资本主义的人的反对者。我不相信在我国这种状况之下,有资本主义发达之可能。我举出我国那年纱厂的倒闭风潮来作我的论据。欧战剧烈的时候,西洋资本家暂时中止了对于远东的经营,在那时候我们中国的纱厂便应运而生,真是有雨后春笋之势。但是不数年间欧战一告终结,资本家的经营,渐渐恢复起来,我们中国的纱厂,便一家一家底倒闭了。这个事实,明明证明我们中国已经没有发达资本主义的可能,因为:(一)我们资本敌不过国际的大资本家们,我们不能和他们自由竞争;(二)我们于发展资本主义上最重要的自国市场,已经被国际资本家占领了。我当时证据只有这一个。其实这一个,已就是顶重要的证据。资本化的初步,照例是由消费品发轫的。消费品制造中极重要的棉纱事业,已不能在我们中国发展,那还说得上生产部门中机械工业吗?

我这个显而易见的证明,在最近实得到一个极有力援助,便是上海工部局停止电力的问题了。我们为五卅案,以经济的战略对付敌人,敌人亦以经济战略反攻。上海工部局对于中国各工场把电力一停,中国的各工场便同时辍业。这可见我们的生杀之权,是全操在他们手里。我们的产业,随早随迟,是终竟要归他们吞噬的。我们中国小小的资产家们哟!你们就想在厝火的积薪之上,做个黄金好梦,是没有多少时候的了。要拯救中国,不能不提高实业,要提高实业,不能不积聚资本,要积聚资本,而在我们的现状之下,这积聚资本的条件,通通被他们限制完了,我们这种希望简直没有几分可能性。然而为这根本上的原动力,就是帝国主义压迫我们缔结了种种不平等条约。由是他们便能够束缚我们的关税,能够设定无制限的治外法权,能够在我国自由投资,能够自由贸易与航业,于不知不觉间便把我们的市场独占了。

由这样看来,我们目前可走的路惟有一条,就是要把国际资本家从我们的市场赶出。而赶出的方法:第一是在废除不平等条约;第二是以国家之力集中资本。如把不平等条约废除后,这国际资本家,在我国便失其发展根据,不得不从我国退出;这资本如以国家之力集中,这竞争能力便增大数倍,在经济战争上,实可与之决一雌雄;是目前我国民最大之责任!除废除不平等条约,与厉行国家资本主义外,实无他道,这便是我对于中国经济问题解决上所怀抱的管见。

中国国民党所以不能不联俄容共,有十三年之改组,一变其已往之性质,中国近数年来的所谓国民革命,所以不能不学着俄国人脚步走,盖有好几方面的缘由;即就现在所谈这一面,亦有好几点。其一则事实所诏示,中国问题已不是中国人自己的问题,而是世界问题之一部;中国问题必在反抗资本帝国主义运动下始能解决;由此所以联俄,要加入第三国际,要谈世界革命,又其一则事实所诏示,中国的一切进步与建设既必待经济上有路走才行,而舍国家资本主义(再由此过渡到民生主义或共产主义)殆无复有他途可走;如此则无论为对外积极有力地又且机警地应付国际间严重形势计,或为对内统盘策划建造国家资本计,均非以一有主义有计划的革命政党,打倒割据的军阀,夺取政权,树立强有力的统一政府,必无从完成此大业;于是就要容共,要北伐,要一党专政。先生不要以为暴力革命是偶然的发狂;先生不要以为不顾人权是无理性的举动;这在革命家都是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的。在没有彻底了解对方之前,是不能批评对方的;在没有批评到对方之前,是不能另自建立异样主张的。我非持革命论者,不足以代表革命论。即漆君之书,郭君之序,亦不过三数年来革命论调之一斑,偶举以为例。最好先生破费几天功夫搜求一些他们的书籍来看看,再有以赐教,则真社会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