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材料使这个故事更为真实可信——一些藏于温莎皇家图书馆的龙的草图、一张藏于卢浮宫的两龙相斗图,这些图画都出自15世纪70年代。列奥纳多也在《论绘画》中推荐过瓦萨里在故事中提到的组合的技法,他说:“你不可能画出这样一只动物:它身体的每一部分与其他动物毫无相似之处。如果想要画……一条龙的话,那就以獒犬或塞特种猎狗的头作龙的头,以猫的眼睛作龙的双眼……”洛马佐曾对列奥纳多的一幅龙狮搏斗的作品有过这样的评价:“其画技精湛,以至看过此画的人根本猜不出谁会赢。”他还说:“我曾藏有一张此画的复制品,我将其视为至宝。”乌菲奇美术馆就藏有一张这个题材的精彩的素描,有人认为它是列奥纳多画过的一幅素描的摹本。这些龙的草图(一些真实存在,一些只存在于传说中)不能证明瓦萨里故事中那个绘有图画的圆盾真的存在,却能证明列奥纳多对画龙的理论与实践都非常熟悉。
这个故事同样也暗示了列奥纳多和父亲之间存在着紧张的竞争关系。列奥纳多用画着龙的盾把父亲吓了个半死,因此作弄了塞尔·皮耶罗一番,并乐在其中。父亲也不甘示弱,暗中反戈一击,在故事最后他偷偷地把盾卖给他人,“他从一小贩那儿买了一面盾,上面画着被箭射穿的心,把它给了那农夫,农夫终生感激不尽。后来,塞尔·皮耶罗偷偷地把列奥纳多画的盾卖给了佛罗伦萨的商人,狠赚了一百达克特金币。”塞尔·皮耶罗跟往常一样并没吃亏,又赚了一笔钱,但从另一个意义上讲他是一个失败者,如同王尔德笔下的愤世嫉俗者,“知道世间万物的价格,却根本不了解它们的价值。”
实际上,塞尔·皮耶罗这时报复列奥纳多的真正阴险的一招是他又一次为人之父。1475年,他第三次与人结婚。翌年,就在他50岁生日的几周前,前面两任妻子不孕的阴影终于挥之而去,第三任妻子为他产下一子。孩子取名为安东尼奥,以纪念塞尔·皮耶罗的父亲,另一个目的还是为了表明他是皮耶罗的儿子,证明他的继承人的身份,因为他是皮耶罗第一个合法生的孩子。这件事对列奥纳多不啻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小孩的诞生进一步巩固了他私生子的身份,但之前不管父亲有多粗暴,他都一直享受着父亲的庇护和支持。他也许曾祈望,如果塞尔·皮耶罗不再育有其他子嗣的话,他终有一天会成为父亲的继承人。随着1476年安东尼奥·迪·塞尔·皮耶罗·达·芬奇的诞生,列奥纳多永远被剥夺了继承权。他再一次成为私生子,一个二等公民。虽然瓦萨里没有明确表达这个意思,但他的故事却暗含了这些因素——欺骗儿子的父亲、偷偷摒弃的礼物、无法继承那一百达克特金币。塞尔·皮耶罗走在街上,腋下夹着儿子那幅画,心满意足地离开那间充满死蜥蜴臭味的阴暗而古怪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