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二章

堂吉诃德[电子书]

“桑丘,听你这话好像是说,”堂吉诃德回答,“人家兜着你乱扔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心疼?要是真有这个意思,我劝你别再说了,根本就不该这么想。你不过是皮肉受点苦,可我心里疼得更厉害。眼下咱们先不说这个吧,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追究,弄个水落石出。现在我要你告诉我,桑丘好老弟,村子里都怎么议论我来着?老百姓怎么说?乡绅们怎么说,骑士们怎么说?他们对我的胆略、武功和教养都是怎么看来着?我打算在世上恢复失传的骑士道,他们又是怎么想的?一句话,桑丘,你都耳闻了些什么,全告诉我。好话不许添油加醋,坏话也不必躲躲闪闪。忠心的下属在主人面前必须说实话,既不许夸大其词讨好,也不许藏藏掖掖护短。桑丘,你听我说,如果君王耳里听到的都是赤裸裸的真话,不再披上阿谀奉承的外衣,世道就会大不一样。当然,还有比咱们这个‘黑铁时代’更糟的年月;这么一想,现如今简直称得上‘黄金时代’了。桑丘,我这是提醒你,回答我问话的时候,知道什么,就如实说出来;好心的明白人都该这么做。”

“我的老爷,我正巴不得这么干呢!”桑丘赶紧接茬,“不过咱们先说好了,老爷您听了千万别生气。这可是您自己要我听到什么,就照原样说什么,不许遮呀盖呀的。”

“我保准不生气。”堂吉诃德回答,“桑丘,你尽管放心大胆,照直说来。”

“那我就开口了,”他说,“是这样的,老百姓都说您是个头号疯子,我是个拔尖的傻瓜。乡绅们说,您撑死了也不过是个穷乡绅,可偏要给自己加上‘堂’的名号;就靠着四架葡萄、两亩瘦地,胸前胸后披上破布去充什么骑士。骑士们说,他们不喜欢乡绅们跟他们瞎掺和,更不用说那些只配当侍从的了;说这些人:往皮鞋上涂锅底灰,黑袜子破了找绿线补。”

“这些话跟我不相干,”堂吉诃德说,“我一向穿戴整齐,衣服上从没有补丁。当然也有破的时候,可那是因为打仗的缘故,不是穿旧磨破的。”

“别的嘛,”桑丘接着讲下去,“比方说到您的勇气、教养、武功什么的,花样就多了。有的说疯是疯,可是挺有趣;有的说很勇敢,可也够倒霉的;有的说蛮懂礼的,就是不知好歹。反正这么说吧:村里七嘴八舌,老爷您也好我也好,脊梁骨都叫人家戳破了。”

“桑丘,你该知道,”堂吉诃德说,“好人一出名,闲话就来了。很少有先贤不受恶意中伤的。尤里乌斯·恺撒明明是个勇敢坚强又机智的统帅,却偏偏说他野心勃勃,还有什么衣着习性都不怎么干净。亚历山大,因为战功卓著被世人称作‘大帝’,可是也有人说他多少沾点酒鬼的边儿。赫丘利出了那么大的力气,不是也照样说他懒散好色吗?就连堂加拉奥尔和阿马迪斯·德·高拉弟兄俩,也有不少闲话,说弟弟太好斗,哥哥太爱哭。所以呀,我说桑丘,这么多好人叫人家说三道四,我这点算得了什么?不就你讲的那点东西吗?”

“哎呀,我老爹的在天之灵啊!这才刚刚开头哟!”桑丘告诉他。

“怎么?还有呢?”堂吉诃德问。

“尾巴长得割也割不断,”桑丘说,“我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小菜一碟儿罢了。您要是想知道所有的‘重赏’桑丘想说“中伤”。,我马上给您带来一个人,叫他滴水不漏地把什么都说了。昨天夜里巴尔托洛美·卡拉斯科的儿子回家了。他在萨拉曼卡上完了大学,当上了学士。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他告诉我,老爷您的故事都写进书里了。书名叫《奇思妙想的绅士堂吉诃德·┑隆拉曼却》。书里还提到我,就叫我本来的名字桑丘·潘沙;还有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小姐;还写了好多只有咱俩经受过的事情,吓得我直画十字:那个写书的人怎么知道的呢?”

“桑丘,我敢担保,”堂吉诃德说,“写这本书的准是个魔法博士。什么事也别想瞒住这些人,他们都能给你写进书里去。”

“怪不得呢!”桑丘喊道,“原来是个博士又会魔法,听参孙·卡拉斯科学士(就是我刚提到的那人)说写书的人叫什么西德·阿麦特·白嫩鳄梨!”

“这是摩尔人的名字。”堂吉诃德告诉他。

“我看准是,”桑丘点点头,“我老是听人家说摩尔人最喜欢白嫩鳄梨。”

“桑丘,我觉得,”堂吉诃德说,“你一准是把这位西德(阿拉伯话‘先生’意思)的姓给弄错了。”

“保不准,”桑丘承认,“老爷您要是想见这个人,我眨眼儿工夫就把他叫来。”

“我的好伙计,我正巴不得呢!”堂吉诃德说,“你刚才的话弄得我心神不定。不把这问明白,再香的东西我一口也吃不下。”

“那好,我就去喊他。”桑丘应道。

他离开主人去找那位学士,没多一会儿就带来了。三个人一起说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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