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得干让我高兴的事情,”他淡淡地说,“我一生气就会病,谁都不相信我能长大。”
说这话时,他似乎对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已经变得毫不在乎。他好像很喜欢玛丽的声音。她不停地说着,他则昏昏欲睡而又很有兴趣地听着。有一两次,她都怀疑他可能渐渐睡着了。可是最后,他问了一个问题,从而打开了一个新的话题。
“你多大了?”他问。
“我十岁了,”玛丽一时有些忘形,脱口答道,“你也是。”
“你怎么知道?”他惊奇地问道。
“因为你出生的时候,那个花园门被锁了起来,钥匙也给埋了,而那个花园已经被锁了十年了。”
科林支起胳膊半坐起来,转身看着她。
“哪个花园门被锁起来了?谁干的?钥匙埋在哪儿?”他叫道,似乎突然大感兴趣。
“是——是克雷文先生所恨的那个花园,”玛丽紧张地说,“他把门锁了起来,没有人——没有人知道钥匙埋在哪儿。”
“是个什么样的花园?”科林急切地追问。
“十年来谁也不许进去。”玛丽小心翼翼地回答。
可是,她小心得太迟了。他跟她非常像象,他也无事可想,这个隐藏着的花园的念头吸引着他,正如当初吸引着她一样。他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它在哪儿?她从没去找过它的门吗?她从没问过花匠吗?
“他们不肯谈这事儿,”玛丽说,“我想,有人告诉过他们不要回答问题。”
“如果是我,我就要他们回答,”科林说。
“你能吗?”玛丽支吾道,开始有些担心。如果他能要别人回答问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所有的人都得让我高兴,我告诉过你的,”他说,“如果我活下去的话,这个地方有一天就会属于我,这一点他们都知道。我会要他们告诉我。”
玛丽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被宠坏了,但是她能清楚地看出,眼前这个神秘的男孩被宠坏了,他以为全世界都属于他。他可真是奇特,谈起自己活不长时,可真是冷漠。
“你觉得自己活不长吗?”她问,一方面是出于好奇,另一方面也希望能让他忘掉那个花园。
“我想是的,”他像刚才一样漠然地回答,“从我记事时起,就一直在听别人说我活不长。起初他们以为我太小听不懂,现在他们以为我懒得听。但是我懂。我的医生是我爸爸的表弟,他很穷,如果我死了,整个米瑟尔斯韦特庄园在我爸爸死后就归他。我想,他不希望我活下去。”
“你想活下去吗?”玛丽问。
“不想,”他回答,一副烦躁、厌倦的样子,“可我也不想死。我不舒服的时候,就躺在这儿想着这事儿,直到我哭了又哭。”
“我听到你哭三次了,”玛丽说,“但我不知道是谁。你是因为那事儿才哭的吗?”她真希望他能忘掉那个花园。
“我想是的,”他回答,“我们谈点别的吧。谈谈那个花园,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想呀。”玛丽回答,她的声音很低。
“我想去,”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想,我以前从没真正想过要看什么,可我想看看那个花园。我想把钥匙挖出来,我想把门打开,我会让他们用轮椅推我进去,那就是呼吸新鲜空气了。我要让他们把门打开。”
他已经非常激动,那双奇怪的眼睛开始像星星一样闪亮,显得更加大得出奇了。
“他们得让我高兴,”他说,“我会要他们带我进去,我要你也去。”
玛丽的双手攥得紧紧的。一切都会弄砸了——一切!迪肯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再也不会觉得像只画眉鸟一样有安全隐蔽的窝了。
“噢,不——不——不——别那样!”她喊出声来。
他瞪着她,似乎觉得她发疯了!
“为什么?”他叫道,“你说过你想去看的。”
“我是想去,”她几乎带着哭声回答,“可是,如果你就那样要他们打开门,带你进去,它就再也不是一个秘密了。”
他的身子又往前凑了凑。
“秘密,”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告诉我。”
玛丽几乎语无伦次。
“你瞧——你瞧,”她喘息着说,“如果除了我们之外没人知道——如果有一道门,藏在常春藤下的什么地方——如果有门——如果我们能找到它;而且,如果我们能一起从门里溜进去,再反手关上,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人,我们把它叫做我们的花园,假装——假装我们是画眉鸟,那儿是我们的窝,如果我们几乎天天都在那儿玩,在那儿挖土,种花,让它全都活过来——”
“它死了吗?”他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