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第19章

审判城堡[电子书]

  “这是可能的,”奥尔嘉说,“可是那就更糟啦,那就是这位官员要办十分重要的事务,公文太宝贵或者数量太大,不能随身携带,这样的官员让马车全速奔驰。总而言之,没有人会给父亲腾出时间来的。再者说了:从大路通往城堡有好多条车道。一会儿这一条热门,大多数车辆就走这条道,一会儿另一条热门,于是又全都往那儿挤。这种交替按什么规律进行,这还没被发现。一会儿早晨八点,大家行驶在一条街上,半个小时后大家又在另一条街上,十分钟后又在第三条街上,半个小时后也许又在第一条街上,然后就整天一直在那儿,但是随时都有改变的可能。虽然所有通道都在村庄附近汇合,但是所有车辆一到那儿就跑得飞快,而在城堡附近车速却尚还缓慢一些。但是正如车子经哪条道驶出没有规律那样,车辆数量的多少同样也没有规律。有些日子里常常根本就看不见一辆车的影子,但是随后就又有大批车辆行驶。现在你就想象我们的父亲面对这一切吧。身穿他那套最好的衣服,很快这就是他唯一的一套衣服了,他每天早晨带着我们的美好祝愿出门。一枚消防队小徽章,这其实是他不合法保留着的,他随身带着,到了村外他就把它别上,在村里他不敢显示它,虽然它极小,隔着两步远人们就几乎看不见它,可是父亲却认为它甚至挺适合于用来吸引过往官员注意他。离城堡大门不远有一座菜园子,主人是一个名叫贝尔图赫的人,他供应城堡蔬菜,父亲就在那个菜园子栅栏窄小的石头基座上挑个地方。贝尔图赫容许父亲这样做,因为他从前和父亲颇为友好并且也是父亲的一个最忠实的主顾。他的一只脚有些畸形并认为只有父亲才能给他做一只合脚的靴子。于是父亲一天又一天地坐在那儿,那是一个阴沉、多雨的秋季,可是父亲毫不在乎天气好坏,每天早晨到了一定的时刻他便手按门把手,和我们挥手道别,晚上他浑身湿透回来,看他那样子,仿佛他的背一天比一天更驼了,他扑到一个角落里。起先他还给我们讲他那些普普通通的经历,什么贝尔图赫出于同情和旧日的交情从栅栏上扔给他一条毯子啦,或者他以为从驶过去的车辆里认出了这个和那个官员啦,时不时有一个马车夫又认出他并开玩笑用马鞭轻轻蹭他一下啦。后来他就不再讲这些事情,显然他已不再希望在那儿取得哪怕一点儿什么进展,他已经认为这只是他的职责,他的枯燥无味的职业:去那儿,在那儿度过一整天。他的风湿病就是那时开始的,冬季临近,雪下得比往年早,我们这儿冬天开始得很早,他就这样时而坐在那儿雨水打湿的石头上,时而又坐在雪地里。夜晚他痛得呻吟,早晨他有时拿不定主意去还是不去,但随后总是横下一条心去了。母亲拽住他不放他走,他呢,大概因手脚不听使唤而胆怯了吧,也就答应让她跟着自己一块儿去,母亲就这样也患上风湿病。我们常常到他们那儿去:给他们送饭,或者只是去看望他们,或者劝他们回家。多少次我们发现他们在那儿,在他们那窄小的座位上缩作一团、互相偎依着,披着一条不能将他们围住的薄毯子,四周只有一片灰蒙的雪和雾,一连好几天远近看不见一个人或一辆车,惨不忍睹,K.,真是惨不忍睹啊!直到后来一天早晨父亲那双僵硬的腿再也下不了床了。他糟透了,在一阵轻度的高烧性谵妄中他以为看到这时正有一辆马车停在上面贝尔图赫的菜园附近,一个官员下车,沿着栅栏找他,之后摇摇头悻悻然又回到车里去。这时父亲高声大叫起来,好像是他要从这里让上面那位官员注意到自己并解释,他的缺席完全是无辜的。这成为一种长期缺席,他根本不再返回那儿去,接连好几个星期他卧床不起。阿玛莉娅承担侍候、护理、治疗、一切,除了有些间歇,这些任务她其实一直承担至今。

  她认识止痛的草药,她几乎不需要睡眠,她从不惊慌失措,什么都不怕,从不急躁,她尽心尽力侍奉父母。我们急得团团转,什么忙也帮不上,而她却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保持冷静沉着。但是后来当最困难的时期已经度过,父亲小心翼翼并在左右扶持下又能慢慢蹭下床来时,阿玛莉娅立刻退出并把他交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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